谢闻假装没听见,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挡风玻璃。
“谢总,你睡着了吗?”贺循不懂适可而止,一只手扒在前面座椅靠背上,脑袋往前伸,跟只大鹅似的。
祝曲祺都看不过去了,特想拿根棒槌把他的脑袋敲回去:“贺循,你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
理论上来讲,贺循如今是华砚的员工,谢闻是华砚的甲方,也就是贺循的甲方,对待甲方该有的尊重恭敬怎么能忘了。
在她开口后,谢闻回头看了眼贺循,眼皮半阖不阖,淡然道:“不了,贺先生自己吃吧,我不爱吃酸的。”
贺循:“……”
这是在内涵他爱吃酸的?
爱吃酸的怎么了?碍着他什么事了?
贺循拆了棒棒糖的包装袋塞进嘴里,表面一层糖粉融化后,一股强烈的酸味充斥口腔,舌头仿佛同时被数百只蜜蜂蛰,细细密密地酸疼。
我靠。
祝曲祺不会买了升级版吧?
记忆里没这么酸……
贺循强忍住龇牙咧嘴的冲动,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觉腮帮子都被酸掉一层皮。
谢闻抬起眼帘瞥向上方的后视镜,清楚地从里面瞧见贺循眼里泛起泪花,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主动慰问了句:“贺先生还好吗?要不喝点水?”
贺循沉着脸,舌尖将左边腮帮子里的糖抵到右边,牙齿磨了磨细棍儿,挤出几个字:“我很好。不用了。”
祝曲祺宛如空气,在他们两个之间存在感极低,沉默着把车开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整个商场负一层都是超市,入口处,祝曲祺推了辆购物车,只见两个男人好似左右护法,一左一右将她“挟制”在中间,弄得像是生怕有人抢走她购物车里的东西。
这一幕荒诞又滑稽。
祝曲祺停下来,手腕搭在推车的把手上,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你们不是要买东西吗?不推购物车?”
谢闻只愣了一秒就率先反应过来,从祝曲祺手中夺走了购物车,从容不迫地开口:“我要买的东西比较少,跟你的放在一起,我来推吧。”
贺循:“……”
某人看似高冷淡漠无欲无求,该出手的时候却没见他有一丝迟疑,说到底还是个俗人。
贺循认命地退回去,自己推了辆购物车,阔步跟上前面两人。
祝曲祺在货架旁挑选商品,谢闻就停在她身侧等候,待她挑好了放进推车里,他再跟随她前往下一个货架。祝曲祺看上了一只杯子,拿在手里转着圈儿端详。谢闻适时出声:“你家里有一个类似的。”
“是……是吗?”祝曲祺买了太多杯子,除了常用的几个,其他的都当艺术品摆起来,时间久了已经忘记了杯子的细节。
谢闻帮她回忆:“蓝玻璃的那款,杯身有半透明的郁金香花朵。”
“啊,我想起来了。”
祝曲祺把杯子放了回去,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奇异感觉。她抿着唇飞快地看了身后的人一眼,对上谢闻装着淡淡笑意的眼眸。
心跳一瞬加速,祝曲祺把头转回去。
怎么回事,这温馨美好的画面,宛如新婚小夫妻为新家添置物品……
祝曲祺觉得自己完蛋了,一边想着跟他保持恰当的距离,一边忍不住幻想未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会这样全怪她吗?谢闻就没有责任吗?
他当然有。
她本就定力不够,他还总是在她面前晃悠,干扰她不坚定的心智,做一些令她误解的举动,撩拨她的心弦。
在祝曲祺看来温馨美好的画面,落在贺循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咬着后槽牙,骂了几十遍谢闻是个心机狗。不甘心被排除在外,他清了清嗓子说:“祝曲祺,这两种衣撑哪种比较好用?”
祝曲祺扭头,见他一手拿着一把衣撑,拥有丰富生活经验的她稍加对比就有了决断,指了指左边:“右边那款会把衣服撑得鼓包变形。”
“听你的。”贺循把左手拿的衣撑放进购物车里,随即又指着旁边各式各样的纸巾,问她该怎么选,“这什么卫生纸、餐巾纸、湿纸巾、厨房用纸、湿厕纸……”
没等他像报菜名一样报完所有的纸巾种类,祝曲祺直接打断了:“你就不用讲究那么多了,一种纸从头擦到脚就行了。”
贺循:“……”
祝曲祺没等他,转战食品区,挑选蔬菜、肉类、水果。
贺循跟个幽灵一样晃过来,意有所指地问道:“你买这么多食材一个人吃得完吗?不用找个人帮你分担一部分?”
谢闻收紧了握住推车把手的手指,眼里一片阴翳。
然而祝曲祺眼都没抬,拿起一盒鲜牛肉:“我养了狗,阿拉斯加,一个顶三个人的饭量。”她这购物车里的食材有一大半是给罐罐买的。
贺循:“……”
*
谢闻随便挑了几样东西扔进购物车里,到自助收银机结账,祝曲祺抢在他前面扫码,握着手机朝他晃了一下:“我有这家超市的会员,还是我来吧。”
谢闻没跟她争,提起两大袋东西,祝曲祺要拎一袋,他没让。
贺循跟在后头,眉头拧着,目光沉沉。
超市逛完了,东西也买完了,两个男人见好就收,跟祝曲祺道别,准备打道回府。
眼看着祝曲祺的车开远,贺循收回目光,踢了一脚马路牙子上的石子,故作漫不经心实则超级刻意地看向旁边同样在等车的谢闻:“谢总,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贺循不肯挑明,谢闻自然不会说破。
贺循哼笑:“人都走了,再演就没意思了。”
谢闻没用正眼瞧他,盯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沉声道:“似乎与你无关。”
贺循削薄的唇勾了勾,笑意只在唇畔浮现一瞬,随即敛起。真论起来,确实与他无关,这种事情不过是各凭本事。他点点头,眼神锐利如薄刃,好心提醒一句:“我和她认识的时候,谢总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谢闻这才将视线转向他,凝神辨别他的话是真的还是为了呈口舌之快胡编乱造。
像是读出谢闻的想法,贺循一只手插进兜里,耸了耸肩:“信不信随你。”
一辆银灰色迈巴赫驶来,缓缓停在路边,是别墅那边的管家开来接谢闻的。
谢闻没再多给贺循一个眼神,上了车。
车子发动,绝尘而去,卷起的枯黄落叶在空中打了两个旋儿,飘落在地。
贺循把东西放在脚边,从兜里摸出盒烟,抖出一根咬在唇间,手拢着打火机,火苗还没舔上烟丝,他动作一顿,两指捏着烟拿下来塞回去,掏出手机给祝曲祺发消息。
谢闻想不到吧,他还留有后手。
贺循:【我有瓶剃须膏好像混到你的塑料袋里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