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柠稍稍一怔，实在不明白自己震惊的眼神到了秦琮文的口中怎么就变成了看不起？
“侯帅误会了，我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您会担忧吴雁。”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吴雁也算是我治下之民。”
秦琮文话音一顿，面露尴尬，暗道：自己怎么把这种话说出来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武侯铺的小小侯帅，连个县尉都不是，哪好意思去谈“治下之民”。
温清宁看出他的不自在，开口说道：“您身为颁政坊的侯帅，护着一坊安宁，又关心坊中百姓，在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眼中与父母官无异。”
她表情认真，语气真诚，听得秦琮文心花怒放，眉开眼笑，立时起身去桌案上翻出一册书抛给温清宁：“这是我自己整理的名册，里面有吴留根一家的情况。”
温清宁道了声谢，翻开名册，连翻几页寻到了吴留根一家。
吴留根是北姚村人，和娘子孔青竹带着女儿吴大妞去年初在颁政坊赁了一家铺面开鱼脍食肆。
食肆中除了吴留根一家三口，另雇了一个专门杀鱼的师傅，名唤蒋大地。
温清宁往后翻了翻，后面一页写的是另一家。
她暗暗叹了口气，斟酌着语言问道：“侯帅，吴留根和他娘子关系如何？”
“应该不太好吧。”秦琮文抓了抓头，“听老纪说好像是因为没有生儿子两人常常争吵。”
他走到后门看了看，朝后院喊道：“老纪过来！”
话音一落，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蓄着胡须的圆脸汉子谄笑着进了屋。
秦琮文把自己斜窝在椅子里，后背靠在扶手，两腿交叠着搁在另一个扶手上，晃着脚扬了扬下巴：“你和她说说吴留根家，知道的都告诉她。”
老纪眼神在自家侯帅和温清宁之间打了个来回，接着朝温清宁行礼后说道：
“吴留根和他娘子是去年过完年搬来开了这个鱼脍食肆，平日里主要是吴家娘子在食肆里忙活。那吴家娘子可是能耐，杀鱼、片鱼片、包馄饨，样样都会，为人和善，会来事，没多久食肆的生意就起来了。
“生意一好，吴家娘子自己就有些忙不过来，就让吴留根在食肆里帮忙，吴留根不会做饭，就只能干个上菜收钱的活，但他又不会说话，三句话里两句都是得罪人的。
“吴家娘子就干脆让他去后厨忙活，自己带着闺女吴大妞后厨前头的跑。生意越来越好，就专门招了一个杀鱼师傅蒋大地，让他专管杀鱼，片鱼片的活计吴家娘子还是自己做，有时候碰到老客上门想吃吴家娘子亲手包的馄饨，吴家娘子也不推辞。”
老纪表情羡慕道：“你在颁政坊里打听打听，哪个不夸吴家娘子贤惠能干，夸吴留根好福气。可惜呀，这么好的娘子没摊上一个好男人。那吴留根嫌弃吴家娘子没给他生的带把儿的，这几个月日日扯着嗓子骂，前几日听说还想买个妾回来生儿子。”
“吴家娘子能愿意？”温清宁问道。
“咋可能愿意嘞，她又不是不能生。”老纪说道，“三月份那会儿，要不是摔了一跤，说不定今年底就能抱上个大胖小子了，说到底还是平日里太劳累。就从那时候开始，吴留根跟个炮仗似的，天天炸，不是骂他娘子，就是骂他闺女。”
温清宁又问：“听说吴家娘子前日和吴留根吵架回了娘家？”
“那哪是吵架！夫妻俩动手了！”老纪有些激动，“真看不出来，平日里一脸笑的吴家娘子发起火来那么吓人，抬手照着吴留根脸上就是一下，吴留根要回手，吴家娘子直接上刀，要不是我们几个看情况不对上去拉架，吴留根能让她一刀砍死。”
温清宁震惊地眨了眨眼：“砍了吗？”
老纪伸出一根手指，嘿嘿说道：“差一点，有我们在场咋可能见血！”
“知道他们夫妻为什么动手吗？”温清宁道，“又是因为纳妾生子的事？”
老纪道：“八九不离十，吴留根想儿子都快想魔怔了，他不想想，他啥都不行，开个食肆靠的还是娘子，吴家娘子又不傻，咋可能同意他纳妾生子？”
温清宁道：“吴家娘子娘家在哪？也是北姚村吗？”
“好像是小泉村吧？我记得听吴家娘子说过。”老纪忍不住好奇打探，“小娘子问这个干什么？”
啪！
一根笔砸到老纪头上，秦琮文懒洋洋说道：“跟你没关系，少打听。说完没？说完出去！”
“说完了，说完了。”老纪陪着笑退了出去。
秦琮文把腿放下，朝温清宁抬了抬下巴：“哎！那个谁！据我分析，保不齐就是吴留根嫌弃吴家娘子不让他纳妾，动手那个啥了她。”
说着，拿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温清宁抿唇片刻，沉声道：“不排除这个可能……多谢侯帅，我还要去鱼脍食肆问话，改日请……改日让侯爷设宴答谢。”
秦琮文目瞪口呆地望着说走就走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楼里的花娘被用完就丢。
“不是，我帮了忙就不能多跟我说说案子的事吗？那孔娘子也是我治下之民的一员啊！”
温清宁不知道秦琮文的感受，出了武侯铺她去坊外寻到李立身后带着他返回鱼脍食肆。
一直躲在树上的飞英看到她，无声无息地飘落而下，落在两人身后：“吴雁挨打了。”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李立身浑身一激灵，险些原地起飞。
“这……这是……”
听着他牙齿大颤的声音，温清宁晓得他被吓到了，面露欠色：“她叫飞英，是侯爷安排的护卫。飞英，这是李衙君，下次记得落到人面前来。”
飞英点点头：“哦。”
李立身一懵，很想说面前突然飘下来一人也是很吓人的一件事，话到嘴边，看看面色如常的温清宁，又咽了回去。
他一个历经大案的京兆府差役，不能连个小娘子都不如。
温清宁望向飞英：“吴雁为何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