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六口中的大长脸确实长了一张比一般人都长的脸，皮肤黝黑、齞唇历齿。
大长脸对上几人的目光，赶忙坐正，吆喝起来来：“清早菜地新挖的青菜！都来看看，来看看！”
“王炳。”
沈钧行使了个眼色，王炳立刻安排两个护城卫便朝大长脸走去。
温清宁又问：“这小船是谁的？”
“是鱼贩子鱼不活的。”陆六回道，“鱼不活是大伙浑叫的外号，他本名叫余升，不常出摊，只有打的鱼多，给各家食铺送完还有剩下的才会来这儿摆摊卖会儿。”
“鱼贩？今日可有来？”温清宁问道。
陆六抬头看天：“这个时辰没来，应该就不来了。”
温清宁转头看向沈钧行：“侯爷，我问好了。”
沈钧行点点头，接过话头对陆六说道：“让王炳陪你去告假休息一日，带着那帮跟着你兄弟去混堂泡个热汤，再去吃顿饭，但是不要喝酒，花销本侯出了。”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两块银铤塞给陆六，“案子的事不得对任何人说，包括你们上官。”
陆六一愣：“侯爷，疏通沟渠本就是我们分内的活，咋好让您破费。”
沈钧行冷着脸挥挥手：“退下。”
陆六神色忐忑。
王炳上前揽住他的肩膀，把人往外带：“走走走，陪你告假去，别耽误侯爷查案。”
温清宁转身望向沈钧行：“我刚才还在发愁该怎么缓解尸体对陆六造成的影响，没想到您已经想到办法了。”
“这种事我比较有经验。以前在边境，每次打完仗都会让王炳带着新兵去泡个热水澡，一伙子人东拉西扯，说说战场上的事，反倒比让他们立刻回去睡觉会好的多。”沈钧行与她对视：“每个人对死亡的接受方式不一样，陆六虽然生的强壮却不代表他不会害怕。”
温清宁目光灼灼地望着沈钧行：“侯爷真的是个温柔的好人。”
沈钧行浑身一僵，猛地转身，清了清嗓子：“去……去问话。”走出两步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撤步回到温清宁身边，把手中的雨伞整个移到她的头上。
温清宁歪头瞧着他红透了的耳朵尖，轻咳两声道：“侯爷，你淋到雨了。”
沈钧行“啊”了一声：“不要紧，有点热。”
一旁的护城卫看到自家大将军这副样子，低头的低头，抬头看天的抬头看天，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
大长脸的菜摊子上没什么，看到靠近的护城卫不由得后悔自己为啥要抻着脖子看热闹。
正后悔着，看到一男一女打伞朝自己走过来，腿一软跪了下去：“贵人，我就是看个热闹，那人不是我杀的。”
“叫什么，家住何处？”沈钧行肃声问道。
“我叫常大，家住城外尚传村。”大长脸表情惶恐，“贵人，我真没杀人。”
沈钧行冷冷道：“没有人说你杀人。家中可有养驴？”
常大连连点头：“养了一头老驴。”
“今日可有带来？”
“这阵子下雨，我那老驴都养了十几年了，舍不得，就给它留在家里。”
沈钧行听到这话低头看了眼没怎么卖出去的青菜，开口道：“这些菜我都买了，让他们跟你回家取些驴的鬃毛、尾毛还有赶驴的鞭子回来。”
“这怎么使得，贵人要就只管都拿了去。”常大一面说着，一面把菜收起来放进菜筐里。
沈钧行递过去半吊钱：“这些可够？”
常大看着那只多不少得到买菜钱，又心动又不敢收。
沈钧行看到他的表情直接把钱抛给他，命人把那一筐菜送去京兆府，跟着朝那两名护城卫递了个眼色。
二人颔首，立刻上前拥着常大离开。
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沈钧行神色凝重：“挖眼、缝嘴、割舌、挖走心脏后填入麻絮，凶手难不成信奉了什么邪神？”话一出口面色微变，脑海中蹦出两个身影——神叨叨的贺天韵和安陆侯府的楚大夫人。
温清宁道：“如果是这样，那抛尸地就应该有什么说法。这个地方有什么说道吗？”
“不清楚，我这便使人去问问。”沈钧行点了一名护城卫，命他去太史局问一问此处可有风水之说。
跟着对温清宁说道：“前几日从沈沐怀口中听说一事，楚氏和宋氏为了沈婉仪的婚事，寻人请神。我命杜可调查到那人是城外玄妙观的观主，常帮后宅妇人解决些问题。”
“玄妙观？没听说过，是新建的？”温清宁问道。
沈钧行“嗯”了一声：“建观大半年，香火极好，杜可说那玄妙观不接待一般香客，只接待观主选中的人，每十日选一人接待，被选之人要斋戒沐浴在玄妙观里修行十日，十日后可向观主求助。”
温清宁挑眉：“求助是要付钱吧？”
“应该需要，但具体要多少杜可没有打听到。”说到这里，沈钧行不禁无奈摇头，“为这，杜可来朝我要了十金，扮做富商日日捧着金饼守在玄妙观外，说什么要凭真心打动上天，张三接偷偷去看过一回，说杜可整个人都快发馊了，不像富商像乞棍。”
温清宁想象了一下，也觉得有些好笑：“所以您怀疑有人听了那观主的话误入歧途？”
沈钧行点点头：“贺天韵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这女子死相惨状，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被当做人牲。”
人牲把活人当做祭品。
“如果真是人牲，那凶手敢剖尸于闹市，当真是胆大包天。”温清宁严肃道，“现在已经是六月末，按照习俗来说马上要进入鬼月，鬼月祭祀繁多，说不定那人还会动手。”
沈钧行转头吩咐道：“通知下去，让各处加派人手巡逻，玄妙观加派几个人过去和杜可一起盯着。另外，派人盯着安陆侯府，尤其是楚氏和宋氏。”
护城卫一愣：“侯爷，这不妥吧，要不和老侯爷说一声？”
“不需要，照办即可。”
护城卫在心底叹了口气，领命离去。
沈钧行看向温清宁：“我准备去寻贺天韵，可要同去？”
温清宁正要点头，忽见差役李立身疾跑而来。
“侯爷，郡君！我认得那女子。”
“何人？”
李立身气喘吁吁道：“颁政坊鱼脍食肆掌柜吴留根的娘子，姓孔，包的一手好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