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没有讨价还价,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车,接过斗篷披在身上,并在秦势的要求下把兜帽罩在头上,整个人在斗篷的遮掩下,夜色的帮衬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秦势压低声音威胁道:“郡君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毕竟长安百姓何其多,新的热闹随时都可以开启。”
温清宁感觉到身后跟着人,默默把手从锦袋中拿了出来。
“郡君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秦势小声问道,求教的语气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温清宁不说话。
“唉?郡君这样就不好了,怎么好歹认识一场,我又没有伤害那四人,这么冷冰冰地做什么。”秦势叹了口气,听着更夫的梆子声说道,“那我让更夫一起来听,郡君愿意开口解惑吗?”
“你说‘侯爷下朝后和少卿去了大理寺’,你当时如果在大理寺,该用的是‘来’,此为一。”
温清宁冷声说道:“第二,谢景俭真要急着要结果,不会把尸体送去县廨,以他的性格他会直接运到武安侯府。第三,多说多错,你不过一个胥吏,怎么会知道济王进宫的事,谢景俭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事。
“第四,这些看向马车的眼神不对,我的马车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标记,普通人就算看向马车也多是随意一瞥,就算看了时间久、次数多,眼神也该是好奇而不该有警惕。”
秦势恍然大悟:“受教了。那郡君猜猜武安侯多久才会猜到他那四个属下被藏在安陆侯府?”
“不知道。”温清宁丢出三个字不再开口。
秦势试探深浅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歇了比她开口的心思,带着人在黑暗中穿梭……
此时此刻,沈钧行和谢景俭正在皇宫中应对另一场热闹。
二人站在靠近殿门的地方,在他们前面则跪着一排人,钟淑妃、仪王、陆思忠、大理寺卿郭历以及军器监监正和打造兵器的匠人。
军器监监正额头挨着沁凉的地砖,战战兢兢道:“禀圣人,这四把横刀确实出自军器监,是军器监按照规矩为仪王府的帐内兵铸造,刀柄上的纹样做不得假。”
监正刻意忽略上面“修德府匠”四个字,说完话偷偷碰了下身边的匠人,感受到上方凛冽的视线慌得蜷缩了一下身子。
匠人从来没有面过圣,不是没有畅想过自己打造出神兵利刃得圣人召见后赐官封爵,可那也只是想想,且和现在也不一样——一个弄不好就是杀头的下场。
豆大的汗珠从哆嗦的额头滴落,匠人磕磕巴巴地说道:“小人负责给王府铸刀,每一把刀都经过检查无误后才会给王爷们送去。”
元和帝的视线从桌案上的一众物证掠过,最后停在四把横刀上,唤了一声“冯原”。
冯原不需元和帝说明,就明白他的意思,带着监正和匠人退出了大殿小声交代:“在里面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当不知道,明白吗?”
监正和匠人点头如捣蒜,白着脸保证:“您放心,我们只当今夜没进过宫。”
冯原淡淡的“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二人离开,转身回了大殿。
刚一进殿就看到元和帝握着一把横刀走到大理寺卿郭历面前,刀尖落在他的官帽上,不紧不慢道:“把你上奏的事当着仪王的面再说一遍。”
郭历双眼不受控制地往上看,对上明晃晃的刀刃,不由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慌成了簸箕上滚动的豆子。
他咽了口口水,颤着声音说道:“禀……禀圣人,老臣要参仪王殿下结党营私、勾结蕃域、杀人灭口……”
“父皇,儿臣冤枉!”仪王立即大呼冤枉,指着郭历喝骂道,“这老东西为了官复原职,想立功想疯了!”
他磕头喊道:“父皇明鉴,儿臣是您的亲儿子,是您亲封的王爷,怎么可能和蕃域勾结。父皇,儿臣冤枉啊!”
砰砰砰,郭历连磕三个响头,磕头的动作就像他此刻的处境一般——决绝、不顾生死。
“老臣怎敢欺瞒圣人!若是老臣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下台阶摔死!”郭历郑重起誓。
他转头看了一眼安静地仿佛戏外人的沈钧行和谢景俭,毫不犹豫地把两人拉下水:“圣人,武安侯和谢少卿搜集到了证据,又有陆评事做人证,老臣求圣人明鉴。”
谢景俭斜着眼瞥了沈钧行一下,按照二人提前商量的好的开口说道:“禀圣人,臣与武安侯确实查到一些事,但直接相关之人皆已亡故,无法证明仪王就是幕后之人。”
听到这话,仪王立即朝二人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想着过了这次危机定要宴请二人。
“但是!”沈钧行在旁补充道,“臣也没有证据证明仪王与这些事无关。臣和谢少卿在姚绍礼府上发现一匣子信,皆是姚绍礼等人运往蕃域的‘货物’,其中便有人口买卖一项。除了信件外,还有一封投名状。”
仪王眼中的感激退去,单方面撤回对沈钧行的邀请。
沈钧行所说的证物在呈上来时元和帝就已经看过,此刻再听仍然克制不住的火气上涌。
元和帝审视着郭历,所有案子沈钧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他禀报进度,所以他对案情并不陌生。
倒是郭历,身为大理寺卿从来没有向他禀报过一次,怎么今天就突然来上奏了?
手上用力,刀尖刺破官帽,下的刀下之人哆嗦得更加厉害,连刀都跟着颤了起来。
“带下去审问。”
冯原得了吩咐,立刻叫了两个内侍进殿把人拖出去审问。
郭历都快吓疯了,这和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他被拖出大殿时,几次想要冲口喊出济王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就被济王承诺的好处拦下。
圣人仁厚,从不对臣子用刑,所谓的审问可能就只是单纯的问话。
殿中少了三人,气氛却越发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