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温大的话，发财和竽瑟俱都怔愣了一瞬。
“我就说是温清宁干的！”牛氏当初的猜测得到证实，顿时理直气壮地挥出一巴掌。
没有预想中清脆的巴掌声，挥出的手停留在半空。
牛氏面容扭曲，满脸五官往一处挤，缩着脖子，痛得说不出话来。
发财挡在竽瑟身前，一手捏着牛氏的手腕，另一只手成爪，抓着温大的脖子。
他冷冷地瞥了杜氏三人一眼，语气森然：“再胡搅蛮缠，我掐断他的脖子。”
林氏连连点头：“我们不闹，你饶他一命。”
“对对，只要九娘把人平平安安送回来，我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杜氏在旁附和许诺。
发财没有理会儿，松了捏着牛氏的手腕，看向温大。
牛氏抱着已经青紫的手腕，期期艾艾地退到杜氏身后，然后偷偷瞪了发财和竽瑟一眼。
“温大，我问你，你说我家郡君和温宜宁打晕了你和温二，拖走温轼，先不说我家郡君昨日一早就被于县令请走验尸，我就问你，两个弱女子怎么解决你们三个高壮男子？”
发财的问题弄得温大懵了一下，恍惚回道：“大妹手里拿了根洗衣槌，把我们都敲晕了。”
“就算她拿的是狼牙棒，想要制服你们三个也不太可能。旁人我不晓得，我家郡君现在的身体，连洗衣槌都抡不动。”发财说道，“污蔑四品诰命，你们哪来的胆子！说实话，当时到底怎么回事？”说着，手指用力，当即掐的温大发出“嗬嗬”的声音。
直到温大挥手讨饶，才略松手指，重重的扔下一个字：“说！”
“我没说谎，真的！”温大语气慌急地道：
“我当时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二弟扶着阿耶走在后头，我们正商量着到了九娘家该怎么说，就听到一声闷响，然后就是阿耶问‘你要干什么’，等我回头时，正好看到大妹把阿耶敲晕。没等我发问，就感觉到后脑勺一疼，晕倒前听到大妹喊九娘，让她帮着一起拖人。”
“听到？”竽瑟开口说道，“也就是说你没看到人脸？”
“当时九娘站在我身后……”温大举起一只手对天发誓，“我发誓我听到大妹喊的是九娘，但凡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也听到了大妹喊‘九娘’。”说话的是渐渐转醒的温二。
牛氏听见温二的声音，“哇”的一声两步蹿了过去：“你可算醒了，我差点被人捏死了！”
正被捏着脖子的温大下意识转动眼珠，看了这个弟媳一眼，然后又把眼珠子往下转，看向捏着自己小命的一只手。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就没看到脸。”发财拧眉问道，“你们为什么觉得郡君会和温宜宁一起对温族长动手？”
他能感觉得出来温清宁对于族人的态度——疏离中带着淡淡厌恶。
和自己厌恶的人共谋害人之事，想想都不可能。
屋中一静，几人眼神飘忽没有开口。
见此，发财就手上再次用力，温大立即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因为大妹恨公爹逼她嫁去陶家。”看到自家男人眼珠子突出的样子，林氏冲口说道，“你先松手！松手！”
发财松开手指，斜睨着林氏，示意她继续说。
“大妹生的好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才到年纪就有不少人上门提亲。”林氏想起旧事，眼神渐渐发直，“那么多人里头，大妹偏偏看上的是县里刽子手鲁长存家的二儿子。
“鲁家大郎打小就身子差，接不了他爹的活，但鲁二生的高大壮硕，那杀人的手艺就只能传给鲁二。鲁家不能科考，砍头又是损德的事，再加上族叔做了大官，公爹自然看不上鲁家。”
说到这里，想起公爹温轼对温辅的嫉妒，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温轼既不忿温辅比自己出色，又因为温辅的官身而自觉温氏一族与他族不同，同时还担心这个族弟威胁自己的族长之位。
林氏眼前似乎又出现当日的场景，鲁长存一家穿着簇新的衣裳，全家带着厚礼上门求亲。
鲁二一进院门就诚意十足的跪地见礼，鲁长存还承诺会在鲁二和温宜宁成亲前就分家，这样一来鲁二就是普通百姓的身份。
他甚至连分家的单子都带来了，请了县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做见证。
林氏到现在还记得当日看到的分家单子，鲁长存夫妻俩要跟着长子过活，鲁大多分得乡下的祖宅和四十亩的口分田和二十亩的永业田。鲁二则分得县里的宅子和二十亩的永业田。
他们甚至还承诺会给鲁二想法子弄进县廨做个小吏，熬够了资历说不定也能转入官身。
看得出来，鲁家是真的心疼儿子。
这样诚心诚意的上门求亲，不说别的，真疼女儿的人家肯定会认真考虑。
而能够和夫君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跟妯娌暗地里比个高低，吃什么用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那样的生活多少女子终其一生都渴求不到的。
可惜的是温轼不是个疼女儿的人，他希望貌美的长女能为家族带来与她的容貌相匹配的好处。
所以在明知道陶家是想借着废掉的瘸腿长子搭上温轼进而搭上温辅时，温轼还是同意了这一门亲事，按着温宜宁的脑袋逼她嫁了过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进陶家吃穿不愁，有什么不好？”杜氏在旁插嘴，“我们当父母的还能害她不成？也幸好没嫁给鲁二，要不然早早成了寡妇！她就是不懂事。”
杜氏生气又委屈，只觉得温宜宁不懂他们当父母的心。
“鲁二怎么了？”竽瑟忍不住开口。
“听说是失足落水被淹死了。”
“不是失足落水，我阿耶说是投河自尽！”牛氏出声纠正，“岸边摆了鲁二的一双鞋，鲁长存请人捞了三天都没捞到尸身，可怜的呦。”
发财想起草纸上的“血债血偿”四个大字，下意识觉得鲁二的死有问题。
他沉思片刻，收回掐着温大脖子的手，沉声说道：“你们和我去县廨报官，一则是证明我家郡君昨日一早就已经离家，二来……请县令帮忙找人，晚一步就等着给温轼收尸吧。”
另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口，这事刻意扯上温清宁，只怕还有别的阴谋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