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
东都精密，社长办公室
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打开。
佐佐木美咲抱着一个包裹走进来。
“社长，您的快递……”
她抬起头。
然后愣住了。
神永新二站在落地窗前。
背对着她。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照在他的侧脸上。
有什么东西。
在脸颊上反光。
泪痕。
还没有完全干掉的泪痕。
美咲的心脏。
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攥住了。
她想问。
想说“您怎么了”。
想说“发生什么事了”。
但她不能。
她只是秘书。
只是员工。
只是一个朋友
一个没有资格越界的人。
“放在桌上吧。”
神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
美咲走过去，把包裹放在桌上。
“社长……”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神永转过身，看着她。
“怎么了？”
他的眼睛有些红，但脸上带着微笑。
“没……没什么。”
她低下头。
“要喝茶吗？”
美咲犹豫了一下，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神永看着她，然后笑了。
“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美咲的脸红了。
“我……我没有紧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神永走向茶水间。
美咲坐在沙发上。
看着他的背影。
她想说话。
想问他为什么哭。
想知道他在难过什么。
想抱抱他。
想告诉他：
“没关系的，你不是一个人。”
但她不能。
她只能坐在这里。
保持距离。
保持礼貌。
保持那个该死的“秘书”的身份。
神永回来了。
手里拿着两杯茶。
“给你。”
“谢……谢谢。”
美咲接过茶杯。
双手捧着，感受着那温度。
神永坐回沙发，拿起桌上的包裹。
“这是……”
他看了看寄件人。
“歪心狼？”
美咲点点头。
“是的。”
“从箱根寄来的。”
神永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本书。
《银河英雄传说》全集。
还有一张卡片。
他拿起卡片。
看着上面的字。
「给bb鸟：
杨威利说，人类最大的武器不是核弹，而是想象力。
谢谢你记得我。
——歪心狼
p.S.那个夏天，我也觉得很好。」
神永的嘴角，微微上扬。
“还挺会选书。”
然后他继续翻看。
突然，他停住了。
几张纸从盒子里掉了出来。
神永捡起来，是一份手稿。
上面写着复杂的公式和理论。
“这是……”
都是学术内容。
很专业。
但和礼物完全不搭边。
他看了看包装。
看了看书。
又看了看手稿。
然后他笑了。
“这家伙……”
他喃喃自语。
“送礼物的时候，是不是在看她妈妈的论文了？”
“然后不小心夹进来了？”
他摇了摇头。
“真是的明明那么聪明，怎么做事这么迷糊。”
美咲看着他。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那种表情。
她从来没见过。
那是对一个特别的人。
才会有的表情。
她的心。
又一次被攥紧了。
神永很小心地，把手稿和书，还有那张卡片，都收进了抽屉里。
和其他“珍贵”的东西放在一起。
他关上抽屉，转头看向美咲。
“下午有安排吗？”
美咲的心跳加速。
“有……有的。”
“什么？”
“是去考察游乐园。”
两人对视。
美咲移开了目光。
“好。”
神永站起来。
“那我们下午出发，带上小百合，刚好让两个孩子在游乐园玩一玩。”
“是！”
美咲也站起来。
然后快步离开。
关上门的瞬间。
她靠在门上。
深深地吸气。
心脏跳得很快。
快到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我看到了……）
（看到了他的眼泪……）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假装没看见……）
（只能继续当那个……）
（该死的秘书……）
下午一点半
黑色轿车驶出东都精密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神永新二坐在后座，薰在他怀里。
小家伙兴奋地看着窗外。
“爸爸，我们要去哪里？”
“去游乐园。”
神永看向窗外。
“一个会有很多小朋友在的地方。”
佐佐木美咲抱着小百合坐在他旁边。
司机是高桥的人。
开得很稳。
车内很安静。
只有引擎的低鸣。
和薰和小百合偶尔的聊天声。
十分钟后。
神永新二睁开眼睛。
看向窗外
“伊豆？”
他转头看向美咲。
美咲的身体，微微一僵。
“是……是的。”
“有个……需要您确认的事。”
“什么事？”
“到了您就知道了。”
神永看着她。
美咲不敢和他对视。
他看着她的手。
然后，看向窗外。
嘴角微微上扬。
“好。”
“那我等着。”
美咲偷偷松了口气。
（他……发现了吗？）
（应该……应该发现了吧……）
（毕竟是他……）
车继续行驶。
离开东京。
驶向伊豆。
窗外的景色。
从高楼大厦。
渐渐变成农田和山丘。
下午三点
车拐进一条乡间小路。
两旁是农田。
还有那片他们开垦的土地。
绿油油的。
种满了蔬菜。
在冬日的阳光下。
生机勃勃。
车速慢了下来。
前方村口。
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神永坐直了身体。
薰也醒了揉着眼睛。
“爸爸……到游乐园了吗？”
“嗯。”
“到了。”
车停了。
美咲深吸一口气。
“社长……”
“请……请下车吧。”
神永推开车门。
下车。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村口的布置。
各色的彩带在风中飘扬。
各种颜色的气球。
系在树上、栏杆上、房子上。
还有一个巨大的横幅，挂在两棵树之间。
上面用红色的大字写着：
「神永新二，生日快乐！」
字迹有些歪扭。
应该是山田写的。
旁边还有画。
一个戴眼镜的人。
画得不太像。
但能看出来是谁，应该是田中画的。
神永站在那里。
愣住了。
薰也愣住了。
“哇……”
小家伙睁大了眼睛。
“爸爸……”
砰！
砰！砰！砰！
拉炮声响起，彩色的纸屑，喷涌而出，飞满天空。
“SURpRISE!!”
所有人从房子后面涌出来。
晨光社的成员。
山田、田中、渡边、美香……
还有其他的孩子们。
东都精密的员工。
阿一。
福利院的孩子们。
举着自己画的画。
上面是“生日快乐”四个字。
歪歪扭扭的，但很可爱。
高桥一家。
老村长。
还有很多很多人。
“生日快乐！！！”
所有人齐声喊。
惊起一群鸟，从树林里飞出，盘旋在空中。
像是在祝福。
碇真嗣站在那里。
手里抱着薰。
愣住了。
不是假装的愣住。
是真的。
他没想到。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薰兴奋地在他怀里挣扎。
“爸爸！爸爸！”
“是生日会！”
“是你的生日会！”
碇真嗣把他放下。
薰立刻抓着他的手跑向人群。
被孩子们包围。
美咲走到他身边。
“惊喜……成功了吗？”
“嗯。”
他点点头。
“很惊喜。”
“谢谢你，美咲。”
美咲低下头。
“是大家一起准备的。”
“我只是负责骗您过来。”
“你演得很好。”
“我差点就信了。”
美香走上前。
递给他一顶生日帽。
“神永君！”
“戴上！”
“快戴上！”
“这个……”
“必须戴！”
田中大声说。
“这是规矩！”
“今天主人公必须戴生日帽！”
碇真嗣看着他们。
看着那些期待的眼神。
然后他笑了。
戴上了帽子。
“哇！！！”
所有人欢呼。
然后。
啪啪啪啪啪！
掌声响起。
“恭喜！”
“恭喜！”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所有人都跟着鼓掌。
“恭喜新二君！”
“恭喜社长！”
“恭喜恭喜！”
碇真嗣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
“你们……”
“这不是结婚，不用说恭喜吧……”
“要说的要说的！”
田中大声说。
“生日就是要恭喜啊！”
“恭喜你又活了一年！”
“恭喜你还没死！”
“田中！”
山田推了他一下。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好好好。”
“谢谢大家的。”
“那我就恭喜不恭喜地，又老了一岁。”
“不老不老！”
孩子们七嘴八舌。
“神永哥哥最帅了！”
“对对对！”
碇真嗣被推着，走向一张长桌。
上面摆着巨大的三层蛋糕。
上面写着：
「生日快乐，神永新二！」
还有很多装饰。
“来来来！”
美香招呼大家。
“点蜡烛！”
孩子们把蜡烛插在蛋糕上。
一根、两根、三根……
最后插了十八根。
“十八岁生日快乐！”
田中大声说。
蜡烛点燃了。
十八根小小的火苗，在风中摇曳。
所有人一起唱。
碇真嗣站在蛋糕前。
看着那些火苗。
看着那些笑脸。
听着那些歌声。
薰拉了拉他的衣角。
“爸爸。”
“要许愿哦。”
“许愿？”
“嗯！”
薰认真地点头。
“许愿的话。”
“愿望就会实现。”
碇真嗣看着他。
然后闭上眼睛。
（如果可以……）
（如果真的可以……）
（我希望……）
（希望薰能一直这样笑下去……）
（希望这些孩子都能幸福……）
（希望……）
他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耶！！！”
蛋糕分完后。
“好了好了！”
美香拍了拍手。
“现在是礼物时间！”
“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孩子们欢呼。
美香走到神永面前。
“神永君。”
“这是晨光社所有成员的心意。”
她递上一个相册。
厚厚的。
封面是深蓝色的。
上面烫金写着：
「我们的光」
碇真嗣接过来打开。
第一页。
是一张合照。
所有晨光社成员。
站在伊豆的田地前。
每个人都在笑。
旁边写着：
「2002年4月
我们开始的地方」
翻到第二页。
是他们开荒的照片。
第三页。
是他们围坐在一起开会的照片。
第四页。
是他们在拉面店的照片。
一页一页。
每一页都是回忆。
最后一页。
是一张空白的照片框。
旁边写着：
「留给未来
我们还会一起
创造更多的回忆」
他看着这本相册看了很久。
“谢谢。”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你们。”
美香翻到相册的最后。
有一页留言。
每个人都写了一句话。
山田：「谢谢你教会我们，知识应该用来改变世界。」
田中：「谢谢你教会我，力量应该用来保护弱者。」
渡边：「谢谢你教会我，理论和实践不应该分离。」
美香：「谢谢你让我们成为光。
p.S.生日快乐，新二君。」
然后是高桥，他递上一个小盒子。
“社长。”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神永打开盒子。
是一块手表。
背面刻着字：
「愿您按时休息
——高桥正雄」
然后是阿一。
他红着脸。
递上一个盒子。
里面是两个手办。
假面骑士1号。
和假面骑士2号。
阿一抬起头。
“你是1号。”
“我是2号。”
“我会……”
“我会和你一起为了守护他人的笑容一起战斗。”
“好。”
“1号和2号。”
福利院的孩子们。
排着队。
送上画、折纸、手链……
高桥遥送给了他，自己所画的星空。
最后是薰。
小家伙走到一旁的钢琴前坐下。
他把手放在琴键上。
开始弹奏。
旋律响起。
很简单的曲子。
但很温柔。
有几个音弹错了。
有几个节奏。
不太对。
但那又怎么样呢？
曲子结束。
碇真嗣走过去抱住他。
“很好。”
他的声音在颤抖。
“非常好。”
“那……”
薰说。
“那我们一起弹吧？”
“好。”
碇真嗣坐在琴凳上。
薰坐在他腿上。
两个人。
四只手。
一起按在琴键上。
“预备——”
薰说。
“开始。”
旋律再次响起。
父亲的手。
引导着儿子的手。
儿子的手。
依偎着父亲的手。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照在他们身上像是一幅画。
曲子结束，所有人鼓掌。
然后美咲走上前。
手里拿着一个礼盒。
深蓝色的包装纸。
银色的丝带。
她站在神永面前不敢抬头。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可以现在打开吗？”
“当……当然……”
美咲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我自己织的。”
“如果不喜欢……”
他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围巾。
手工织的，针脚很整齐，很细密。
一看就知道，花了很多时间。
碇真嗣拿起围巾。
他的手指。
触碰到了什么。
在围巾的一角。
有个很小的刺绣。
小到几乎看不见。
是一颗星星。
和一弯月亮。
“很暖和。”
他轻声说。
“非常暖和。”
“谢谢你，美咲。”
美咲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但在笑。
“那就好……”
“我怕……”
“怕织得不好……”
“很好。”
“请闭上眼睛。”
美咲突然说。
“诶？”
“请……请闭上眼睛。”
“就一会儿。”
碇真嗣看着她。
然后闭上眼睛。
美咲走上前，拿起那条围巾。
慢慢地为他围上
“好了。”
她轻声说。
碇真嗣睁开眼睛看着她。
老村长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
“礼物送完了。”
“该吃饭了！”
“大家都饿了吧？”
“饿了！！”
孩子们欢呼。
“那就开饭！”
村民们开始搬出桌椅。
摆在空地上。
然后是菜。
一盘一盘。
一碗一碗。
老村长准备了很多。
午餐时间很热闹。
大家围坐在一起。
吃着,聊着,笑着。
孩子们在草地上跑来跑去。
大人们在聊工作、聊生活、聊未来。
老村长在讲过去的故事。
年轻人在讲现在的梦想。
碇真嗣听着这些声音。
看着这些笑容。
他的心觉得很平静。
不是那种空洞的平静。
不是那种压抑的平静。
而是真正的安宁。
薰跑过来。
爬上他的腿。
“爸爸。”
“你怎么不吃了？”
碇真嗣睁开眼睛。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
碇真嗣摸了摸他的头。
“想你长大以后。”
“会变成什么样。”
薰歪着头。
“我会变成爸爸这样！”
“是吗？”
“嗯！”
薰用力点头。
“我要变得很厉害！”
“然后保护爸爸！”
“好。”
“那我等着。”
“嗯！”
午餐一直持续到黄昏。
太阳开始西斜，天空染上橙色。
人们开始陆续离开。
晨光社的成员。
要赶最后一班车回东京。
“新二君！下周见！”
“嗯。”
“下周见。”
福利院的孩子们。
一个一个和神永拥抱。
“神永哥哥再见！”
“再见。”
“要常来看我们哦！”
“我会的。”
东都精密的员工。
也在告别。
“社长，您也要多休息。”
“不要总是工作到那么晚。”
“我会注意的。”
“谢谢。”
一个一个。
人们离开。
天色渐暗。
村庄重新安静下来。
只剩下。
零星的几个人。
神永站在村口。
看着最后一辆车驶离。
尾灯。
在夜色中。
渐行渐远。
“社长。”
美咲走过来。
抱着睡着的小百合。
“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上车。
薰已经在车上睡着了。
靠在座位上。
睡得很熟。
神永坐在他旁边。
伸手。
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车启动。
驶回东京。
窗外的景色。
从乡村。
变回城市。
从温暖的橙色。
变回冰冷的灯光。
车内很安静。
只有引擎的声音。
和薰轻微的呼吸。
美咲坐在对面。
看着窗外。
不说话。
神永也不说话。
两个人。
就这样。
安静地坐着。
像是在回避什么。
像是在等待什么。
晚上九点
车停在东都精密大楼门口。
碇真嗣抱着睡着的薰，准备下车。
“社长。”
美咲叫住他。
月光洒在车窗上，照亮了美咲的脸。
“今天……今天您开心吗？”
“很开心。”
他温和地说。
“谢谢你，美咲。”
“谢谢你们所有人。”
美咲点点头。
“那就好……”
他看着她。
想说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下了车。
抱着薰走向大楼。
“社长。”
美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神永停下脚步。
“我很高兴。”
“很高兴能陪在您身边。”
“很高兴能能看到您笑。”
“很高兴……今天您是真的开心……”
碇真嗣闭上眼睛。
（对不起……美咲……）
他继续向前走，没有回头。
就在这时。
他看到了，看到大楼门口，站着一个人。
碇真嗣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
赤木律子也看到了他，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迅速别过头去。
“我只是路过。”
“路过？”
碇真嗣走过去。
“路过港区？”
赤木律子的脸更红了。
她支支吾吾，抱着猫不敢看他。
“我只是来看看礼物到了没有。”
“到了。”
“今天早上就到了。”
“而且……”
他顿了一下。
“里面还夹了……一些额外的东西。”
赤木律子愣了一下。
“什么额外的……”
“一份手稿。”
赤木律子的脸红到耳根。
“那……那个……”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定是打包的时候，不小心夹进去了……”
“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而且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挺有意思的。”
赤木律子低着头。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死人了……）
（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傻子……）
“那……那就好。”
“既然到了，那我就走了。”
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
碇真嗣叫住她。
律子背对着他，不敢回头。
“要不要……进去坐坐？”
她转过身，假装不在意地说：
“好……好吧，反正我也想看看，你收到礼物后是什么反应。”
“那走吧。”
就在这时。
“社长。”
美咲的声音。
她下了车，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社长。”
“薰……”
“我帮您带上去吧。”
碇真嗣看着她。
看着她努力维持的笑容。
“不用。”
他摇了摇头。
“我自己来吧。”
“顺便安顿好他。”
美咲点了点头。
“那……”
“那我先回去了。”
她看向律子。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您好。”
“我是佐佐木美咲。”
“社长的秘书。”
赤木律子愣了一下。
“你好，我是赤木律子。”
“我知道。”
美咲说。
“那我先告退了。”
“两位慢聊。”
她转身离开，但走得很慢。
碇真嗣看着她的背影。
赤木律子看着这一幕。
咬了咬下唇，然后小声说：
“她喜欢你吧。”
碇真嗣转头看她。
律子抱着b.b.，假装不在意地说：
“那个秘书小姐，她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碇真嗣沉默了一下。
“……走吧，我们上去说。”
电梯门关上。
只剩下他们两个。
还有一只猫。
和一个睡着的孩子。
薰睡得很熟。
b.b.趴在律子怀里。
也在打盹。
气氛，有些尴尬。
赤木律子偷偷看着电梯门上的倒影。
看到神永脖子上，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巾。
“那条围巾……”
她忍不住说。
“很漂亮。”
“嗯。”
“是……朋友送的。”
“那个秘书小姐？”
“……嗯。”
赤木律子低下头看着b.b.。
“她很用心。”
“……嗯。”
“一定花了很多时间。”
赤木律子抿了抿唇。
“你很受欢迎呢。”
“你在生气？”
“我？”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们又不是……”
“我……我才不会生气……”
“只是觉得……”
她别过头。
“觉得你应该……”
“应该对别人的心意，更慎重一点。”
“你果然在生气。”
“我没有！”
赤木律子的声音更大了。
b.b.被吓了一跳。
赤木律子赶紧安抚猫。
然后小声嘟囔：
“谁……谁生气了……”
“我只是……觉得……”
他看着她。
那个夏天。
想起了她追着猫跑的样子。
想起了她在水下握住他的手。
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回忆。
“那个生日快乐，虽然已经晚上了……”
“你的生日我也迟了。”
“所以生日快乐，赤木律子。”
赤木律子的脸又红了。
“你……”
“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
“可是……”
她抬起头。
“我从来没告诉过你。”
他笑了笑。
“我有我的方法。”
律子看着他。
“你不会是，调查我了吧？”
“没有。”
“只是……碰巧知道了。”
“碰巧？”
赤木律子不信。
“怎么可能碰巧……”
电梯门打开。
叮。
碇真嗣走出去。
“你等我一下。”
“哦……”
赤木律子跟着他。
碇真嗣走向休息室。
轻轻把薰放在床上。
脱掉薰的鞋子。
盖好被子。
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
赤木律子站在门口。
“他是……”
律子小声问
碇真嗣站起来，走向门口。
“他叫神永薰。”
“我的儿子，今年刚满两岁。”
他关上门，留一条缝。
方便听到薰醒来的声音。
“两岁……”
赤木律子算了算。
“那你……”
“十四岁的时候……”
她的眼睛瞪大了。
“嗯。”
碇真嗣点头。
赤木律子停住了，眼神复杂。
神永看着她。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两人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很安静。
只有窗外的夜景。
东京的灯火。
在黑暗中闪烁。
赤木律子坐在沙发上。
b.b.在她腿上，悠闲地舔着爪子。
碇真嗣倒了两杯橙汁。
律子接过杯子。
“你把它收养了？”
他看着b.b.。
“嗯……”
赤木律子摸了摸猫。
“反正家里也就我一个人，有它陪着也挺好的。”
她顿了一下。
“而且……”
“它让我想起那个夏天。”
“所以你给它取名b.b.？
“才……才不是……”
“只是它的斑纹……”
“像bb弹一样……”
“所以……”
她越说声音越小。
“所以就……”
“歪心狼。”
“嗯？”
“你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
“你……！”
她捂住耳朵。
“才没有！”
“有的。”
“现在就红了。”
“你……你这个……”
她说不下去了。
只能低着头，抱紧b.b.。
他转移话题。
“你最近和家人相处的还好吗？”
赤木律子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
“她很忙。”
“总是很忙。”
“研究、会议、论文……”
“什么都比我重要。”
“对不起。”
“我不该……”
“没关系。”
“想说就说吧。”
“她是个天才。”
“赤木直子。”
“所有人都说她一定会改变世界。”
“但她是个糟糕的母亲。”
“她眼里只有她的研究。”
b.b.感觉到她的情绪。
用头蹭了蹭她的手。
“所以我要变得比她更优秀。”
“我要成为让她无法忽视的人。”
“我要……”
她抬起头。
“要让她后悔。”
碇真嗣看着她。
这个十七岁的女孩。
这个用“超越”来证明自己的女孩。
他轻声说：
“你知道吗，有时候不是你不够好。”
律子愣住了。
“而是有些人……”
“他们不会爱。”
“所以无论你做什么……”
“无论你多努力……”
“都不会改变。”
赤木律子看着他。
“你也是这样吗？”
“嗯。”
“我父亲他也不会爱。”
律子小声问：
“你后来……怎么办的？”
他沉默了很久。
“我放弃了等他，放弃证明自己。”
“然后找到了其他值得守护的东西。”
“比如薰。”
“比如那些孩子们。”
他看向律子。
“比如……”
“比如遇到你这样的人。”
“让我觉得活着还是有意义的。”
赤木律子的脸又红了。
“你别这么说笨蛋……”
“我会……”
她低下头。
“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
律子不说话，只是抱着b.b.。
脸红得像要滴血。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碇真嗣看着她。
律子也偷偷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
在空中交汇。
然后又快速移开。
“那个你收到礼物后喜欢吗？”
“很喜欢。”
“《银河英雄传说》我一直想看。”
“是吗？”
律子的眼睛亮了。
“那……那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还没看完。”
“但目前杨威利吧。”
“我也是！”
律子兴奋地说。
“他虽然看起来很懒散……”
“但其实很厉害……”
“而且……”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越来越亮。
碇真嗣看着她。
看着她认真说话的样子。
看着她眼中的光。
他突然觉得。
很平静。
不是那种空洞的平静。
而是安宁。
就像那个夏天。
“你知道吗……”
律子说。
“我每天晚上。”
“都会听那个SdAt。”
“是吗？”
“嗯。”
“听着它，就好像……”
“就好像……”
“好像什么？”
“没……没什么……”
律子别过头。
“律子。”
“嗯？”
“我也……”
他停顿了一下。
“我也经常想起……”
律子转过头。
看着他。
“真的？”
“嗯。”
“都是很美好的回忆。
“我也是……”
她小声说。
“那个夏天……”
“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两人对视。
谁都没有再说话。
夜更深了，他们还在说话。
说那个夏天的事。
说海边的星空。
说追猫时的狼狈。
“你知道吗……”
“那天晚上，你救我的那天……”
“嗯？”
她咬了咬唇。
“我其实……”
“也许我们……”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
“算了。”
“说这些没意义。”
“说话说一半。”
“明明想说什么，却又不说……”
“我们是胆小鬼吗？”
“也许吧。”
律子看着他。
“你为什么？”
碇真嗣看向窗外。
“因为我不是好人。”
“我做过很多，很多不好的事。”
“所以最好，保持距离。”
赤木律子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站起来。
“我该走了。”
“这么快？”
“嗯。”
赤木律子抱起b.b.。
“已经很晚了。”
“我送……”
“我叫车了。”
她走向门口。
碇真嗣也站起来跟着她。
到了电梯前。
赤木律子按下按钮。
然后转身看着他。
“那个……”
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
“要不要……”
“留个联系方式？”
碇真嗣看着她。
看了很久很久。
赤木律子等着。
心跳得很快。
“我说了。”
“我不是好人。”
“所以……”
律子的手，握紧了。
“所以……就这样吧。”
“会比较好。”
赤木律子看着他。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她努力不让它掉下来。
“你这个笨蛋。”
电梯来了。
叮！
门打开。
赤木律子抱着猫，走了进去。
她转过身看着真嗣。
“我也不会留联系方式。”
赤木律子笑了。
那个笑容。
带着倔强。
“不是因为你说的什么不是好人。”
“而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所以……”
她擦掉眼泪。
“就这样吧。”
“两个笨蛋。”
“两个胆小鬼。”
电梯门开始关闭。
“再见，bb鸟。”
“再见……歪心狼。”
门关上了。
碇真嗣站在那里。
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靠在墙上。
缓缓滑坐下来，头埋在膝盖里。
“对不起……”
他的声音，被膝盖挡住，变得模糊。
“对不起……律子……”
“对不起……美咲…美香…”
“我只会让你们受伤……”
赤木律子走出大楼。
外面下雨了。
冬日的冷雨。
她站在雨里，抱着b.b.。
b.b.不喜欢雨，在她怀里挣扎。
“喵！”
“对不起……”
赤木律子小声说。
“等一下……”
“车马上就到……”
她抬起头。
看着那栋大楼。
看着顶层的灯光。
他在那里。
那么近。
却又那么远。
“为什么……”
她的声音。
被雨声淹没。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
“明明我们……”
“明明……”
她哭了出来。
抱着猫蹲在地上。
“我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好不容易……”
“敢去喜欢一个人……”
“为什么……”
“为什么又要……”
“又要推开我……”
雨越下越大。
她的头发湿透了。
衣服湿透了。
但她不在意。
只是抱着猫。
哭得撕心裂肺。
“我恨你……”
“我恨你……”
“你这个胆小鬼……”
“你这个……”
“混蛋……”
“笨蛋……”
她的声音，被雨声淹没。
“大笨蛋……”
停在她面前。
司机下车，撑着伞。
“小姐？”
“您还好吗？”
赤木律子抬起头，擦了擦脸。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没事。”
她站起来。
“我们走吧。”
上车关门。
车驶入夜色。
看着那栋大楼。
渐渐远去。
“再见……”
她小声说。
“神永新二。”
b.b.在她怀里。
用爪子拍了拍她的脸。
律子抱紧了它。
“没事的……”
她对自己说。
但眼泪还是止不住。
一滴又一滴。
掉在b.b.的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