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额角冒出冷汗,地脉令隔着衣服发烫,那股热劲儿让他难以忍受。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上的血迹还带着湿意。
他撑着树干站起来,声音发沉,“这些不是野东西,是守碑人留下的‘巡界’。”
“巡界?”楚灵皱眉,“不是说守碑人只管镇魂吗?”
“那是对外的说法。”墨尘冷笑,“真正守碑的,不光防外人进来,也防里头的东西出去。这些黑影,是碑文里刻的‘界奴’,死了也得巡夜。”
话音刚落,一只黑影猛地撞上光幕,静心符一震,青光剧烈晃动。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接连撞上来,节奏越来越快,像在测试符力的极限。
“撑不住了!”楚灵喊了一声。
帝逸之抬手就要换符,可就在这时,墨尘突然往前一步,撕开衣襟,露出胸口。
一道暗红色的符纹横在心口,边缘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他咬破指尖,血珠刚滴上去,符纹就猛地一亮,一股黑气从他体内窜出,在身前凝成一道半人高的屏障。
“血障阵!”帝逸之一愣,“你疯了?伤都没好就用禁术!”
“没得选。”墨尘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它们认的是守碑人的血,我不出手,它们不会停。”
黑气屏障刚成,外头的黑影齐齐一顿,像是被什么震慑住,往后退了半步。可只过了两息,其中一只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尖啸。
那声音不像是从喉咙里出来的,倒像是从地底下钻上来的,带着某种节奏——咚、咚、咚、停——和之前碑前的叩击一模一样。
“三点钟方向!”楚灵突然闭眼大喊,“它要停半息!快!”
帝逸之反应极快,桃木剑一转,燃符贴剑,剑光如电,横劈而出。
咔!
剑锋斩中一只黑影的肩胛,直接把它劈成两半。可断口处没流血,喷出的是一股黑雾,落地后还在扭动,像活物。
“杀不死?”帝逸之皱眉。
“不是杀不死。”楚灵喘着气,手按在银环上,“是它们的‘核’不在身上。刚才那一剑,它停了,节奏断了,说明……它靠声音行动。”
“声音?”帝逸之猛地抬头,“你是说,它们是听令行事的?”
“对。”楚灵睁开眼,瞳孔微微发颤,“就像广播。那个节奏,是命令。它们听到什么,就做什么。”
墨尘靠着树,血障阵已经开始裂纹,黑气丝丝缕缕散开。他抬手抹了把脸,手心全是冷汗,“碑文里有‘巡夜三令’,三短一长是集结,三长一短是清场……刚才那声,是‘围杀令’。”
“谁下的令?”帝逸之盯着他。
“不知道。”墨尘咬牙,“但能调动界奴的,只有守碑人,或者……碑本身。”
话没说完,外头的黑影突然全部停下,围成一圈,背对外,像是在防着什么。
三人一愣。
“它们……怕别的东西?”楚灵低声问。
帝逸之刚要说话,地面突然一震。
不是震动,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爬行,速度极快,直冲空地而来。光幕外的雾被一股力量推开,一道黑影从雾中跃出,比之前的都要大,四肢着地,肩高近两米,背脊上隆起一块,像是背着什么东西。
它没冲光幕,而是停在五步外,头缓缓抬起。
没有眼睛,整张脸像被烧过,只剩两个黑洞。可它一抬头,楚灵手腕上的银环猛地一震,皮肤下的青纹瞬间亮起,又迅速暗下。
“它……在看我。”她声音发紧。
“别动。”帝逸之挡在她前面,桃木剑横在身前,“这东西不对劲。”
那黑影没动,只是缓缓抬起一只爪子,指向楚灵。
然后,它开口了。
不是吼,不是叫,是人声,低沉沙哑,像是从一口旧井里传出来的。
“归……来……者。”
楚灵浑身一僵。
“你说谁?”帝逸之厉声问。
黑影没理他,依旧盯着楚灵,爪子没放下来,“银……环……未断,血……未冷,你……为何不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灵后退一步,声音发抖。
“你知道。”黑影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是好几个人在同时说话,“你听见了。林子里的念,碑底的叩,都是在叫你。你……是最后一个。”
帝逸之猛地一剑劈出,符火炸在光幕上,轰地一声把黑影逼退两步。可那东西落地后没倒,反而发出一声低笑,转身跃入雾中,转眼消失。
剩下的黑影也跟着退开,雾重新合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楚灵还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银环,指节发白。
“它说我是最后一个?”她抬头看帝逸之,“什么意思?”
帝逸之没说话,低头看脚下。刚才那黑影站过的地方,地面焦了一块,焦痕边缘,浮现出几个极浅的字——
“碑沉三十六,唯血启门。”
他瞳孔一缩。
这字,和墨尘地脉令背面浮现的残文,一模一样。
“墨尘。”他猛地转身,“你到底瞒了什么?”
墨尘靠在树上,脸色发青,胸口的咒印还在发烫,黑气顺着纹路往外渗。他抬手想擦汗,可手指刚碰到额头,就抖了一下。
“我……不是守碑人。”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是守碑人……最后一个后代。可我爹临死前说,真正的守碑人,早在万年前就死绝了。我们家,只是替死人守碑的‘替身’。”
“所以这些界奴……认的是真正的守碑人血脉?”帝逸之问。
“对。”墨尘苦笑,“它们刚才不是冲我来的,是冲楚灵。她的银环,和碑底的封印纹同源。她……可能是最后一个真正的守碑人后裔。”
楚灵猛地抬头,“不可能!我爸妈是普通人!我从小在城里长大!”
“可你体内的妖力呢?”墨尘盯着她,“那不是天生的,是封印裂了,力量外泄。你不是被妖力选中,你是……被唤醒的。”
空气一下子静了。
帝逸之看着楚灵,又看看地上那行字,拳头慢慢攥紧。
“所以现在,有人在用碑文的命令操控界奴。”他声音冷下来,“而它们认的,是楚灵的血脉。这不是袭击,是……接引。”
楚灵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银环突然剧烈一震,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
帝逸之一把扶住她,手刚碰到她手腕,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波动——不是妖力失控,是银环在回应什么。
“它又来了。”楚灵咬牙,“林子里……在念名字。”
“谁的名字?”
她闭了下眼,声音轻得像梦呓,“……楚氏,守碑令,归位。”
话音刚落,地面那行字突然亮了一下,紧接着,四周的雾开始缓缓旋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往某个方向流动。
墨尘猛地抬头,地脉令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
“它们要带路。”他声音发紧,“不是攻击,是……引路。”
帝逸之扶着楚灵站起来,桃木剑横在胸前,眼神冷得像刀。
“谁要她归位?”
没人回答。
雾在转,地在震,银环在响。
楚灵抬起头,看着那片翻涌的浓雾,忽然说:“我想……我知道该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