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手谕中“政儿”二字带来的震动尚未平息,陕城告急的警讯已如飓风般席卷咸阳。战争的阴云从未如此迫近这座大秦的心脏。函谷关若失,关中平原将无险可守!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在贵族富户间悄然蔓延,但很快被官府铁腕压下。
李薇回到章台宫,立刻以太后和“督劝农桑”特使的双重身份(嬴政手谕赋予了她战时统筹之权),召集少府监、内史腾、卫尉及咸阳令等重臣,举行紧急军议。
大殿内气氛肃杀。巨大的关中地图铺开,陕城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出。
“陕城守军几何?粮械可足?援兵何时能到?”李薇开门见山,语速极快。
内史腾掌管后勤,立刻答道:“禀太后,陕城乃函谷门户,素为要塞,驻有精兵五千,粮械充足,城防坚固。王翦上将军已自河东分兵两万,由上郡守李信统率,星夜驰援!然……路途遥远,恐需五日方能抵达!”
“五日……”李薇眉头紧锁。陕城能顶住魏赵联军五天的猛攻吗?
“守城最惧火攻、地道、内应!”卫尉负责咸阳及京畿防务,经验老到,“魏军若得‘黑火惊雷’,用之攻城……”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沉。那失窃火药的恐怖威力,如同梦魇。
“加固城防刻不容缓!”李薇目光扫过少府监,“哀家令:少府‘金楠署’暂停其他军械涂装,所有库存金楠脂,即刻调往陕城!优先涂抹城门、城楼、粮仓、武库等关键木质结构!此物防火、防腐、坚韧,或可稍阻火势蔓延!”
“诺!”少府监凛然领命。金楠脂的防火效能,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内史府!”
“臣在!”
“即刻征调咸阳城内所有富户、官仓囤积之沙土、麻袋!命城内百姓,每户按丁口出人,协助装填沙袋!沙袋运往陕城,用于加固城垛、堵塞可能之地道入口!同时,命陕城守将,于城外挖掘深壕,壕内遍插尖木,延缓敌军进攻!”
“诺!”
“咸阳令!”
“下官在!”
“全城戒严!宵禁提前!严查一切可疑人等!尤其注意是否有魏国口音或行迹鬼祟者!凡有煽动恐慌、囤积居奇、散布谣言者,立斩不赦!组织城内青壮,编练成伍,协助卫尉军巡防!同时,”李薇语气森然,“将哀家防蝗灭蝻之令,推及城内!清理所有阴暗角落、水沟、废弃宅院,尤其注意虫卵!战时若起蝗灾,内外交困,必成大祸!”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断,从章台宫飞速传向四面八方。整个咸阳城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少府工匠日夜赶工,将一桶桶琥珀色的金楠脂装车运往东方;内史府的官吏敲响了各家各户的门,征调人手和物资;卫尉军的士兵盔甲鲜明,巡逻的密度增加了数倍;咸阳令的差役则穿梭于闾里之间,张贴告示,维持秩序,清理卫生。
李薇亲赴少府金楠脂工坊和城西沙土装填点巡视督工。看着工匠们挥汗如雨地熬制、装桶,看着百姓们默默扛起麻袋装填沙土,看着一车车满载着希望与决绝的物资驶出城门,奔向烽火连天的陕城,她胸中激荡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夜幕降临,李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章台宫。她没有休息,而是坐在灯下,提笔给远在河东前线的嬴政写信。笔锋凝重:
“政儿:咸阳已动,金楠脂、沙袋等物正全力运往陕城。关中防蝗灭蝻未敢懈怠,猪坚强偶有奇效,已除一大患。城内肃然,军民同心。陕城必固,函谷必安。前线凶危,万望珍重。阿母字。”
写罢,她小心封好,命心腹以八百里加急送出。望着跳跃的烛火,李薇默默祈祷。母子二人,一东一西,隔着烽火狼烟,却以从未有过的紧密,共同支撑着这摇摇欲坠的危局。
而此刻,陕城之下,魏赵联军的营火已如繁星般点亮,战争的号角,即将吹响。那匣不知所踪的火药,如同悬在城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毁灭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