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华阳太王太后怒极反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充满了被冒犯的滔天怒意和无尽的怨毒。她雍容的面具彻底碎裂,凤目圆睁,含煞带冰,死死瞪着王座上的嬴政。
“嬴政!” 她竟直呼秦王之名,声音拔高,带着长辈对“昏聩”晚辈的痛心疾首与极致愤怒,“你如今贵为秦王,却为这祸国妖妇所惑,昏聩不明,竟至如此地步了吗?!”
她猛地转身,染着丹蔻的指尖如同淬毒的利剑,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指向左下首面色微变的李薇!
“断肠草生于哀家宫墙根下,便是哀家之过?便是哀家指使盗取你那劳什子火药?!” 华阳的声音充满了讥讽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焉知不是这赵姬!是她处心积虑,蓄意将此毒草移植栽种于哀家宫苑墙根,伺机构陷!其心可诛!”
她的指控如同毒蛇吐信,句句直指李薇:
“你且看看她做下的好事!豢养妖猪,秽乱宫闱,冲撞御驾已是常事!前番胆大包天,一把火烧了少府造纸坊,妄图毁我大秦重器!今又纵容此孽畜,玷污御用金丝楠木,坏我社稷祥瑞!更放出妖猪,污言惑众,乱你圣听!此等妖孽不除,大秦宫闱不宁!社稷不安!嬴政!你还要被她蛊惑到几时?!”
华阳的言辞极其恶毒,将李薇塑造成了一个包藏祸心、手段卑劣的妖妇,将猪坚强的一切行为都归咎于她的指使和妖法,更是将矛头从断肠草引向了李薇过往的“劣迹”(火烧少府坊),试图混淆视听,转移焦点。
她说完,猛地一甩袍袖,环视殿中肃立的秦宫郎官卫率,目光最终落回嬴政身上,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和反咬一口的狠辣:
“至于那污秽不堪的黑油?哼!少府匠作万千,油料种类庞杂如星,哀家久居深宫,早已颐养天年,如何能知晓其中门道?更遑论指使人去盗取那听都没听过的‘黑火惊雷’!” 她凤目如电,扫过嬴政身边的阎乐、侍立的赵高等人,意有所指,“怕只怕……是你身边亲近之人,监守自盗,事情败露,无法收场,才想出此等毒计,故意将这脏水,泼到哀家这老婆子身上!构陷宗室,其罪当诛!”
好一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倒打一耙的“楚歌反诘”!
李薇听得气血翻涌,差点当场拍案而起!老妖婆!你才是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火烧少府坊是谁干的你心里没点数?!但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冲动,她知道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一切要看嬴政如何应对。只是宽袖下的手,已经气得微微发抖。
嬴政端坐王座,旒珠轻晃,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对于华阳的咆哮和指控,他没有任何反应,如同磐石般沉静,又如同深渊般莫测。
就在华阳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刚刚落下,殿内气氛紧绷到极致,秦楚双方人马皆剑拔弩张之际——
“哼唧——!!阿嚏!阿嚏阿嚏!!!”
一声极其嘹亮、带着浓重鼻音的猪叫声,伴随着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喷嚏声,如同不和谐的音符,猛地打破了殿内死寂的肃杀!
众人愕然循声望去。
只见殿门处,两名强壮的宫人正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地试图按住一头奋力挣扎的猪。正是被“紧急传召”的“重要猪证”——猪坚强!
它显然被宫人强行清洗过,但之前滚的那身厚重油污哪是那么容易弄干净的?身上还残留着大片大片的黑渍,湿漉漉的毛发打着绺,散发着一股混合了皂角、水和那股特殊油脂的怪异气味。更引人注目的是,它那标志性的黑鼻子,此刻红通通的,正对着华阳太王太后和她身后那群楚宫卫率的方向,疯狂地抽动、翕张,然后——
“阿嚏!!嗤——!”
又是一个巨大的喷嚏!一大团混合着油污、鼻涕和口水的浑浊液体,如同小炮弹般,精准地喷射而出,越过前面宫人的肩膀,直直地朝着离得最近的一名楚宫卫率脸上飞去!
那楚卫猝不及防,下意识想躲,但纪律森严又让他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污物“啪叽”一声,糊在了他锃亮的胸甲和半边脸上!
“噗……” 殿中不知是哪个定力稍差的郎官,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嗤笑,随即又死死憋住。
那楚卫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浑身僵硬,恶心得几乎要当场呕吐,却又不敢伸手去擦,只能死死瞪着那头罪魁祸首的猪,眼中喷火。
“放肆!!” 华阳太王太后被这突如其来、荒诞至极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她精心营造的肃杀威压,她字字泣血的反控,竟被一头猪的几个喷嚏和一团污物给搅得七零八落,颜面尽失!这简直比当众扇她耳光还要难堪!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她指着猪坚强,手指都在哆嗦,“章台宫正殿,议事重地!竟容此等污秽妖物登堂入室!嬴政!你眼中还有没有祖宗礼法?!还有没有……”
“太王太后息怒。”
嬴政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华阳的咆哮。他的目光第一次完全落在猪坚强身上,那眼神幽深难明,带着一丝探究,更有一丝……奇异的意味。
“此豚,” 嬴政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便是循着那失窃火药库门轴上残留的、与此证物(他示意阎乐捧着的破布)同源的特殊油脂气息,一路引领寡人,寻获此关键证物。”
他的目光缓缓转回气得脸色铁青的华阳太王太后身上,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
“它,亦是此案……不可或缺的‘人证’。”
“它的鼻子,比任何人的言辞,都更懂得……辨别真伪。”
“哼唧!” 猪坚强似乎听懂了是在夸它,得意地仰头哼了一声,红通通的鼻子对着华阳的方向,又用力地嗅了嗅,然后嫌弃地打了个响鼻,把头扭开了。
华阳太王太后看着那头对着她打喷嚏、甩鼻涕、一脸嫌弃的猪,再看看王座上那平静得可怕的少年君王,一股寒意夹杂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