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裂缝深处,那滴暗金结晶缓缓坠落,尚未触地,陆无尘的手指已猛地一收,将咸鱼翻身卡塞回怀里。他没去接那滴诡异的结晶,反而往后退了半步,脚跟轻轻碾过一片枯叶,发出细微的“咔”响。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踩在所有人神经上。
“别碰。”他低声说,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株藏在灵田西南角的黑色藤蔓——它刚才动了,不是随风,而是像听见了什么召唤,叶片缓缓旋开,露出内里泛着金属光泽的螺旋纹路。
白璃喘了口气,狐尾边缘的半透明仍在蔓延,像雾气被风吹散。她没退,反而往前半步,挡在陆无尘前面:“它又来了,你还打算躺平?”
“躺是躺不了了。”陆无尘叹了口气,从酒葫芦里倒出一滴灵液,精准地落在佛系草根部,“但我可以——摆烂式作战。”
话音未落,那模糊身影已再度逼近,魔气翻涌如潮,却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悬停在灵田边缘,仿佛在……试探。
陆无尘眯起眼。
他忽然想起童谣某次嘀咕的话:“变异植物最讨厌‘假动作’,你越想骗它,它越懒得理你。但你要是真摆烂,它反而会替你出头。”
当时他还笑:“这草跟我一样,懒出境界了。”
现在看来,不是草像他,是他像草。
“系统爸爸。”他仰头灌了口酒,冲着虚空咧嘴,“我知道你现在装死,但咱家这地皮下的玩意儿,可不归我管。你要再不醒,我就把你界面改成开机广告——每日签到送洗脚城优惠券。”
没有回应。
连那行“休眠进度”都消失了。
但混沌灵珠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是某种无声的点头。
“好家伙,你听懂了。”他咧嘴一笑,忽然抬脚,故意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歪歪斜斜地跌进灵田,屁股正砸在那株黑色藤蔓旁边。
“哎哟我——”他夸张地叫了一声,酒葫芦甩出去老远,灵液洒了一地,“完了完了,栽了栽了!”
模糊身影果然动了。
它没有追白璃,也没有理金龙,而是直直朝着陆无尘扑来,速度快得几乎撕裂空气。可就在它踏入灵田的瞬间,地面微微一震,佛系草的叶片忽然泛起一层极淡的灰光,像是整片田地都打了个哈欠。
然后,那股诡异的减速感来了。
模糊身影的动作像是被拖进了泥潭,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负山而行。它似乎察觉到了异常,猛地抬手,利刃般的指尖直刺陆无尘咽喉——
可就在这时,那株黑色藤蔓“唰”地暴起!
数十根漆黑触须如蛇群般窜出,瞬间缠住它的双臂与脚踝,叶片闭合,渗出黏稠的暗绿色液体,一滴落在魔气外壳上,竟发出“滋滋”轻响,像是盐撒在了融化的蜡上。
“成了!”金龙欢呼一声,尾巴高高翘起,“主人你这招叫‘以懒制暴’?”
“叫‘咸鱼翻身前的最后挣扎’。”陆无尘撑着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盯着那被缠住的模糊身影,“这草平时连浇水都懒得吸收,今天主动出手——说明它闻到了好东西。”
“好东西?”白璃皱眉,狐火在指尖跳跃,“你是说……它体内的魔气?”
“不。”陆无尘摇头,“是魔气底下,那点‘人味’。”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藤蔓根部——那里,一道暗金纹路一闪而过,与之前灰烬中的结晶如出一辙。
“它不是纯魔气,是被人用魔气包裹的记忆碎片。”他低声道,“而且……这碎片,还带着点熟人的气息。”
白璃一怔:“谁?”
“不知道。”他站起身,忽然冲酒道人喊,“老酒鬼!你葫芦里那位剑疯子,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藏的‘醉生梦死’配方喂蚂蚁了!”
酒道人正靠在岩壁上,醉眼朦胧,闻言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小友啊……你这招,可不够敬酒。”
他抬手,猛地拍开酒葫芦塞。
“轰——!”
一道银白剑气冲天而起,凝而不散,剑气缭绕间,竟浮现出一行诗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剑气如虹,直斩而下,正中模糊身影胸口。那身影剧烈震颤,魔气外壳轰然炸裂,露出内里一团扭曲的光影——光影中,赫然是一个七岁孩童的面容,眉心一点朱砂,眼神清澈,穿着陆家少主的华服。
它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瞬,剑气贯穿,那光影发出无声的尖啸,魔气震荡溃散,化作一粒暗金结晶,“叮”地一声落在地上,滚到陆无尘脚边。
他蹲下,捡起结晶,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结晶内部,竟浮现出一枚小小的护身符轮廓——和他七岁那年,母亲亲手缝在他衣领里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这玩意儿……”他喃喃,“怎么越看越像我小时候的护身符?”
白璃走过来,狐火照亮那粒结晶:“它为什么要留下这个?”
“不是留下。”陆无尘摇头,“是被逼的。剑气斩破魔气时,它体内有股力量在抵抗——不是它自己,是有人在用它当容器。”
金龙凑过来,鼻子一抽:“主人,这草还在吃呢。”
众人回头。
那株黑色藤蔓正缓缓收回触须,叶片微微鼓动,像是刚吃完一顿大餐。而它根部的暗金纹路,竟比之前清晰了几分,隐约组成两个字:
“勿触……”
字迹一闪即逝。
陆无尘盯着那藤蔓,忽然笑了:“系统爸爸,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这灵田改成菜市场,挂牌卖‘变异咸鱼草’,限购三斤。”
话音刚落,混沌灵珠在他掌心轻轻一跳。
不是回应,更像是一种……共鸣。
酒道人晃晃悠悠走过来,拎起空酒葫芦,眯眼看了看那株藤蔓,又看了看陆无尘,忽然咧嘴:“小友,你这地里种的,怕不是个剑冢守门狗?”
“守门狗?”陆无尘挑眉,“它连根都懒得长全,能守个屁门。”
“可它守住了你。”酒道人嘿嘿一笑,转身就走,“下次别让它饿着,饿急了,连主人都啃。”
陆无尘没接话,低头看着掌心的结晶,忽然发现它表面浮现出极细的裂纹,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苏醒。
他正要细看,混沌灵珠却猛地一震。
灵田深处,那块“鸿蒙”石碑上的金线流动速度骤然加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而那株黑色藤蔓的根须,竟悄然探出,轻轻碰了碰石碑边缘。
没有爆炸,没有异象。
只有一缕极淡的金光,顺着藤蔓爬升,在叶片上凝成一个残缺的符文——与咸鱼玉佩背面的纹路,完全一致。
陆无尘抬头,看向那道裂开的岩壁。
黑洞洞的,像一张没闭上的嘴。
但他知道,刚才那道模糊身影,不是来杀他的。
是来提醒他。
“系统。”他低声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没有回答。
只有佛系草的叶片,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打盹。
金龙在一旁扒拉着土:“主人,这草吃完了,能拉出来吗?我听说变异植物的排泄物都是顶级灵肥。”
“你当它是灵田拖拉机?”陆无尘翻白眼,“再说了,它要是真拉,你敢捡?”
“我捡!”金龙尾巴一甩,“烤红薯正好缺碳!”
白璃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皱眉:“可它为什么只留下这枚结晶?还有那句‘勿触碑’——”
“不是‘勿触’。”陆无尘忽然打断,眼神一凝,“是‘勿触碑’。它在警告我,别碰那块石碑。”
“可你不是天天碰?”金龙懵了,“你连当枕头都用过。”
“那是之前。”陆无尘摸了摸咸鱼玉佩,玉佩微温,“现在它醒了,我也该醒了。”
他弯腰,将那粒暗金结晶轻轻放进酒葫芦,塞紧塞子,拍了拍。
“接下来,咱们不躺了。”
白璃挑眉:“那做什么?”
“做点系统不让做的事。”他咧嘴一笑,从怀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咸鱼翻身卡,指尖轻轻摩挲卡面,“比如——提前用这张卡。”
他刚要催动灵力,混沌灵珠却猛地一震。
灵田底部,那块“鸿蒙”石碑上的金线骤然暴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缓缓抬头。
同一时刻,岩壁裂缝中,那团散去的魔气并未完全消失。
它静静悬浮,像一团未燃尽的灰。
然后,一滴新的暗金结晶,缓缓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