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石在袖中轻轻一震,那滴银紫液体贴着内壁缓缓滑动,像被无形的手推着,凝成一把折扇的轮廓。白璃没看它,也没去碰,只是将指尖轻轻抵在眉心,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刚才那一声“咔哒”的余韵。
她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古籍书页突然翻动得快了些,像是被风掀过,又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正从纸墨间苏醒。一行字浮出来,墨迹未干:“懒人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她差点笑出声。
这话说得倒像某人平时躺在灵田边啃黄瓜时的胡言乱语,可偏偏又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她没停下,继续往前,通道尽头那面光镜还在,镜中废墟未散,灰天裂地,她自己的影子站在焦土中央,手握破碎玉佩,眼神冷得能冻住整个九霄。
可这一次,她没伸手去弹。
她只是静静看着,然后低声说:“你要是敢变成那样,我第一个揍醒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空间猛地一颤。
光流不再温和,而是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凝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将她卷入核心。她没抵抗,任由那股力量将她托起,悬于半空。心口的混沌灵珠开始发烫,像是被什么唤醒了沉睡的血脉,一缕极细的银线从灵珠深处延伸而出,直通识海。
那里,浮现出一座由记忆碎片拼成的结界——灵田边歪倒的躺椅,酒葫芦挂在枝头晃荡,咸鱼玉佩在阳光下闪着懒洋洋的光,还有一根被啃了一半的黄瓜,孤零零插在泥土里。
“这是……心象?”她喃喃。
“接受传承者,需断情绝欲,心如止水。”那个没有面孔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比先前多了几分凝重,“你执念未消,如何承智?”
白璃冷笑:“你管这叫执念?我管这叫日常。”
她抬手,袖中晶石自动飞出,悬浮于前。那滴银紫液体微微荡漾,竟主动分离出一缕,化作一缕雾气,缓缓飘向她的眉心。
“上次我给了你一缕舍不得他的念头。”她声音平静,“这次,我把它拿回来。”
雾气入体,识海中的心象结界骤然明亮。灵田的泥土翻动,神树年轮缓缓旋转,与晶石内的液体产生共鸣。她闭眼,将那股执念重新沉入心海最深处,不是为了占有,而是为了点燃。
“你说断情才是智慧?”她睁开眼,目光如刃,“可我觉得,正是因为有人值得牵挂,我才愿意变强。不是为了成神,不是为了超脱,就是为了——”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
“就是为了下次他偷懒不修炼的时候,我能一脚把他踹进灵田里。”
话音落下,心象结界轰然扩张,将整片智慧空间映照得通明。那股试图剥离她情感的传承之力,竟被这股“不讲道理”的意志硬生生逼退。
旋涡中心,一道符文缓缓浮现,形如桥梁,一端连向她心海,另一端穿透虚空,直指天外天深处。符文落下,烙印于识海,没有疼痛,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知道”——她明白了自己为何生来便带诅咒,为何血脉中藏着不属于九霄界的频率。
她不是单纯的妖族圣女。
她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
传承完成的刹那,空间开始崩塌。书页化作飞灰,光镜寸寸碎裂,连那座由古籍堆砌的智慧之门也开始倾斜、瓦解。白璃悬于空中,指尖微动,混沌灵珠的光芒与桥梁符文交相辉映。
就在这时,幻境降临。
她看见九霄界上空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黑雾如潮水般涌出,天地灵气倒流,被吸入那深渊之中。血月教主立于虚空,手中折扇轻摇,扇骨细密,纹路繁复——正是晶石中浮现的那把。
而对面,陆无尘站在灵田废墟之上,咸鱼玉佩碎成两半,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他的手中握着系统界面,那搞怪的弹窗还在闪烁:“恭喜宿主完成‘被无视一百次’任务,奖励:天道权限碎片x1。”
白璃的心猛地一缩。
她想冲过去,却被幻境规则锁住身形。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折扇一挥,陆无尘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点点光尘,随风飘散。
“不。”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若未来是这样,那我就——”
她抬手,掌心血滴落于晶石。
“斩了这命,重写这局。”
血光炸开,幻境剧烈震荡。她强压神魂刺痛,调动刚获得的智慧之力,逆向解析那折扇的波动频率。奇异的是,那频率竟与系统界面的背景音乐有着微妙的同频共振,像是同一把钥匙的两面。
“系统……和他有关?”她瞳孔微缩,“那玩意儿……是血月教主留下的?”
念头刚起,幻境崩塌。
最后一瞬,她看见陆无尘空洞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清明,嘴唇微动,无声吐出三个字。
她没听清。
但晶石震了一下,银紫液体中的桥符一闪而逝。
现实回归,空间剧烈震荡,书页如雪片纷飞。白璃稳住身形,指尖按在心口,桥梁符文已深深烙印,沉甸甸地压在神魂之上。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只为一人而战。
她必须成为连接九霄与天外天的“桥”。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枚重组后的晶石。它安静地躺在掌心,形状像极了陆无尘的酒葫芦,内部银紫液体缓缓荡漾。
她低头,轻轻哼起一段荒腔走板的小调——
“懒人种瓜,瓜会自己开花,懒人修仙,仙门自己来敲咱家……”
音调未落,指尖忽有一丝绿意溢出。
那绿光微弱,却坚韧,如春草破土,在崩塌的空间中撑起一片短暂的稳定区。古籍残页无风自动,浮现出一行新字,墨迹湿润,像是刚写下的:
“使命非担,乃择。咸鱼翻身,终为护一人。”
白璃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她收起晶石,抬手抹了把脸,像是赶走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她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即将消散的通道中央,指尖还残留着那抹绿光的余温。
远处,最后一片书页缓缓飘落,墨字在光中渐渐模糊。
她的呼吸平稳,眼神清亮。
袖中的晶石,突然又轻轻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