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壳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揣着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鸟,心跳都隔着壳儿传到陆无尘指腹上。
他没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不是怕,而是怕吓跑这玩意儿。毕竟谁见过能认主还能叫人的瓜子壳?连他那懒到连雷劫都懒得劈他的咸鱼系统,此刻都安静得像块真石头,连个表情包都不蹦。
“它……在叫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更认真,但依旧没往前迈一步。
白璃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靴尖几乎贴着他脚跟。她没说话,只是伸手覆在他耳后,指尖微凉,带着一丝妖族血脉特有的清香。那味道不像药,倒像小时候偷喝过的桂花酿,甜里带点涩,让人忍不住想多闻两下。
陆无尘没躲,反而放松了些肩颈肌肉,“你确定这不是幻觉?我上次听它说话,还是因为我啃了三根变异黄瓜,躺灵田里看云看疯了。”
“不是幻觉。”白璃低声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什么,“它在唱歌。”
“啥?”陆无尘差点笑出声,“瓜子壳还会唱小曲儿?”
“妖族圣殿的祭歌。”她指尖轻轻摩挲他耳骨,像是在调试频率,“小时候每年秋祭,长老们都会哼这段。我以为早失传了。”
陆无尘愣住,低头盯着掌心里那枚灰扑扑的小东西,忽然觉得它不像是垃圾,倒像某个老不死的前辈藏了个千年笑话在他兜里。
“所以你是说……”他慢悠悠开口,“我七岁哭着嗑瓜子埋下的破壳子,其实是某种高阶文明的通讯设备?”
白璃没回答,只是掌心温度升高了一点,像在催动什么。下一秒,那瓜子壳猛地一震,表面浮现出极细的金色纹路,细细密密,竟勾勒出一个蜷缩的胚胎形状,仿佛某种沉睡的生命正被唤醒。
陆无尘瞳孔微缩,本能想缩手,却又忍住——因为他发现,那纹路散发的灵压虽强,却不带攻击性,反倒有种奇异的暖意,像是冬日晒透的棉被,懒洋洋地裹住神识。
【叮!】系统终于蹦出来一行字,还是熟悉的咸鱼脸表情包,但配文变了:【警告:检测到鸿蒙级信号接入,请宿主保持清醒(别睡着了)。】
“你早干嘛去了?”陆无尘翻了个白眼,“刚才我差点以为我要变成瓜子壳的充电宝了。”
系统沉默,像是被怼得哑口无言。
白璃却忽然皱眉,“等等……它的情绪波动变了。”
“啥意思?”陆无尘立刻问,“不会是要爆炸了吧?我可没给它买保险。”
“不是愤怒,也不是喜悦。”她闭上眼,像是在聆听某种只有她能感知的旋律,“是……怀念。”
陆无尘怔住。
怀念?
一个瓜子壳会怀念他?
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躺在槐树底下啃瓜子,一边哭一边骂陆家祠堂的香灰呛鼻子,骂完又觉得对不起祖宗,赶紧把瓜子壳埋了当赔罪。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是个废物,连哭都不敢大声。
现在倒好,废物埋的垃圾成精了,还反过来喊他回家。
“离谱。”他喃喃,“但还挺暖的。”
白璃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要回应它吗?”
“我不回应试试看,它会不会自己哭出来?”陆无尘耸肩,指尖轻轻摩挲瓜子壳上的胚胎纹,“不过嘛……咱得讲道理。”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正经起来:“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为啥认得我?还有——最重要的是,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塞进灵田种黄瓜。”
瓜子壳颤了颤,像是在笑。
紧接着,一道声波直接穿透神识而来,不是通过耳朵,而是从骨髓深处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熟悉感,仿佛某个久远的声音穿越无数时空,只为在他耳边低语:
“孩子,你终于来了。”
陆无尘眉头一挑,“哟,还挺会套近乎。”
白璃却猛地睁大眼,“这声音……”
“你也听过?”他问。
“不,我没听过。”她摇头,神色却愈发凝重,“但我听过类似的——当年混沌灵珠认主时,也有这种……像是来自天外的共鸣。”
陆无尘眯起眼,忽然把瓜子壳举到眼前,像在审问一个犯人,“所以说,你是天外来的?还是说我这枚瓜子壳其实是个星际快递员?”
瓜子壳没回答,但那胚胎纹突然亮了一下,一道极淡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坐标:西北山巅,混沌雾中。
条件:鸿蒙道体持有者,且曾在此埋下‘无心之物’。
备注:别带太多瓜子壳来,不够塞牙缝。】
陆无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白璃忍不住笑出声,眼角泛起一点湿润的光,“它喜欢你。”
“废话,不然为啥只叫我?”他撇嘴,却没再调侃,反而小心翼翼把瓜子壳贴在胸口,感受那股温热的脉动,“问题是,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个陷阱?上回血月教主也说我像他失散多年的儿子,结果差点把我炼成丹。”
白璃靠近一步,几乎贴着他后背,“那就用最笨的办法试探。”
“啥办法?”
“让它再唱一遍。”她说,“如果情绪一致,那就不是伪装。”
陆无尘点头,把瓜子壳放回掌心,低声说:“喂,老铁,再来一段,唱得好给你加鸡腿。”
瓜子壳果然再次震动,祭歌旋律缓缓流淌而出,依旧是那种古老而温柔的调子,带着妖族血脉独有的安抚力,听得人眼皮发沉,心也跟着软下来。
白璃闭着眼,轻轻点头,“是真的。它没骗你。”
陆无尘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瓜子壳,忽然觉得它不像钥匙,倒像一封迟到多年的家书,写满了他以为早已遗忘的童年碎片。
“行吧。”他叹了口气,懒洋洋地把瓜子壳塞进怀里,“既然你都叫我爹了,那我总得去看看。”
白璃睁眼看他,“你要进去了?”
“不急。”他摇头,眼神难得清明,“先回去睡一觉。我可不想顶着黑眼圈去见天外亲戚。”
他说完转身就走,步伐轻松得像要去赶集,完全不像即将踏入未知入口的人。白璃跟在他身后,忽然问:“你真的不怕?”
陆无尘脚步没停,声音懒散却不虚,“怕啥?它要是敢坑我,我就把它种进灵田,让它天天看我躺平。”
话音未落,怀里的瓜子壳忽然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在抗议。
他低头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嘿,还挺有脾气。”
白璃看着他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总喊着“关我屁事”的少年,其实早就把每一件看似无关的事,都悄悄记在了心里。
他们走出山沟时,夕阳正好落在歪脖子槐树梢头,金色余晖洒在陆无尘肩上,像披了件旧棉袄。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粒瓜子壳——那是他今早嗑的,还带着点咸味。
他把它放在掌心,对着天边轻声说:
“你要是真认我当爹,以后少整点幺蛾子,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