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游船在长江的波涛中摇曳前进。
第二天拂晓,游船总算顺利抵达了泰州。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平静的江面上,像是为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王至诚来到船边,便被一位温婉如玉的少女吸引住了目光。她大约十四五岁,清丽脱俗,笑容如春风般温暖。她就是后来成为中共特工的沈安娜。
这一天,沈安娜在泰州码头参加实践活动,由中共地下情报人员王学文安排担任导游。沈安娜见王至诚等乘客上岸,便热情大方地介绍:“泰州,南唐时为州治,秦称海阳,汉称海陵,州建南唐,文昌北宋。泰州人文荟萃、名贤辈出。可以拜见中国京剧表演艺术大师梅兰芳;地质学家、社会活动家丁文江;文学批评和传记文学的开拓者朱东润;还有花鸟画大家凌文渊和杰出女教育家吴贻芳……他们或籍贯,或出生在我们泰州。”
乘客们纷纷被她的介绍吸引,恨不得立刻踏上这片文化的土地。沈安娜的声音如涓涓细流,流淌在每个人的心田:“泰州名胜古迹众多,我们可以去凤城河,感受护城河的壮美;也可以登上被誉为‘江淮第一楼’的望海楼,俯瞰小城的全貌。”
她的手指向不远处,指着一位正在专心书法的青年:“那位是年轻的书法家高二适,他正在创作。”
王至诚凑近一看,只见高二适用小楷写道:“泰州之有望海楼,仕人身居村邑而志存高远,徘徊泥途而心在沧海,筑斯楼也。初建于南宋绍定二年,屡毁屡起,大多毁于兵火而起于盛世。康熙年间重起之时,始则大雨雷鸣,继则晴空鹤翔,民众以为大吉之兆,愈加敬重此楼……”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这座历史悠久的楼阁深切的敬意。
男青年似乎察觉到王至诚的目光,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书写:“民国时登高,俯视遐迩,以极目畅怀。值此故国盛世重开,泰州百业兴隆,望海楼岂有不重视重起之乎?”
王至诚心中暗自赞叹,看着高二适的字文,忍不住附和道:“历代登高者,既有本地人士施耐庵、郑板桥、柳敬亭、梅兰芳;亦有外地人士陆游、范仲淹、欧阳修、岳飞、孔尚任。袈裟如云,佛号盈耳,高僧大德,双双布履,层层石阶,天高地广,中国文化高台之所在也。”
高二适回过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来者可是琅琊王氏书圣后裔王至诚兄?”
“卑职正是。”王至诚微微一笑,礼貌地回应。
“你也是去上海正风文学院?”
高二适点了点头:“上海正风文学院已经毕业,现在北京研究院读国学研究生。听说废止中医案,我去了上海,又来到南京,今天回家看看。”
微风轻轻吹拂,大家在阳台上眺望远处的长江,感受着历史与现代的交融。江水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似乎在诉说着泰州的古老传奇。
中午时分,大家在船上享用各类中西式美食。午餐过后,王至诚约上翁瑞午、孔伯华,跟着高二适走进了一间茶馆。茶香四溢,阳光透过窗户斜洒进来,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在常州有一个谢稚,字稚柳,不过20岁,擅长书法及古书画的鉴定,与张珩齐名,时称‘北张南谢’。”高二适兴致勃勃地介绍。
王至诚想起了吴稚晖,随口说道:“吴敬恒,也是常州武进人。算得上政治家、教育家、书法家,是国字号内着名的右派人物,也是蒋司令的主要支持者之一。”
孔伯华皱了皱眉:“担心他再次‘清党’吧?今日不会了。据说他已经高老回家,整日写写画画,再也不参与政事。”
随着华灯初上,江面波光粼粼,行车的线条在马路上延展,似乎在勾勒出未来的轮廓。
高二适邀请大家来到一家小店,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品尝着宣堡小馄饨和中庄醉蟹等特色美食,笑声不断,气氛热烈。
晚饭后,邮轮上举办了一场浪漫的晚会。高二适将白天书写的《望海楼》交给王至诚,小心翼翼地说道:“拜托您送到全国画展上试试,如果落选,就赠与至诚兄。”
高二适又看向孔伯华,问道:“孔先生是中医世家,也要参加书画展?”
孔伯华摇了摇头,神情认真:“至诚和瑞午既是中医,又是书画家。而我不是。因汪精卫支持废止中医案,我等组织中医界南京请愿。今日到此,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高二适急忙摆手,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高某到此,就是把中医南京请愿团和全国美术展的有关事宜,代转给中共特科,引起共字号的支持和帮助。”
临别时,高二适再三叮嘱王至诚:“《望海楼》要亲手交给一个叫杨登瀛的人。”
杨登瀛,又名鲍君甫,1893年出生于广东省香山县前山,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后来成为了一名重要的情报人员。王至诚正想着来取画的人长得什么样,忽然,一个穿着大褂、皮鞋,戴着鸭舌帽的先生站在了他的身后,轻声问道:“先生,有王羲之的《兰亭序》吗?”
王至诚微微一愣,随即问道:“是收藏的王羲之的,还是我临摹的?”
那先生好奇地反问:“收藏的和临摹的怎么讲?”
“临摹的10个大洋,收藏的,那要看什么版本?”王至诚一边说着,一边从书画包里取出一幅自己创作的《兰亭序》递给先生,然后又取来高二适的《望海楼》,说:“这是高二适先生的,希望杨登瀛先生转给全国画展评委会。”
先生接过书法,点了点头,微笑道:“我非杨登瀛,我是他的朋友董健吾。”
董健吾,1891年出生在上海市青浦县,后在冯玉祥部任秘书兼英文教师。1930年,他以牧师的身份加入了中央特科,主要从事情报工作,因而被称为“红色牧师”。
王至诚心中默念,或许这是命运的安排,他又少了一个知己,未来的旅途依然漫长且充满变数,也许在无锡会遇到另一个知己,或是良师。
阳光渐渐西沉,长江的水面上泛起波光,似乎在为他们的未来铺开一幅幅未完的画卷,悬念与希望交织成一幅美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