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脚步声从摇曳的竹林中传来,三个卫兵急匆匆地向王至诚走来。王至诚一眼认出他们是洪九的手下,在奔往关东的火车上他曾与他们谋面。
王至诚和三个卫兵并无瓜葛,王至诚心想,他们的目标应该在靖尧,靖尧在大帅府中的地位,尤其在张学良心中的位置,远远超过了他洪九。
靖尧从怀中拿出一支别样的毛笔——状元笔,轻轻晃动着,笑道:“至诚,看来这支笔要发挥作用了。”这支笔原本是张学良根据父亲笔里的构思发明的暗器,本该送给王至诚,却被他转赠给了靖尧,靖尧答应好好保管。
“至诚哥,您看我这幅《墨竹》,怎么修改才好?”靖尧提高了嗓门,故作认真。
王至诚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他心领神会,她是把自己当恋人了。每逢演戏,她都是这样称呼,在外人面前表示她和王至诚已经进入热恋,连称呼都这般地亲切。
王至诚凑近画板,微微一笑:“这一幅画很有书法的功底。画竹竿如写横、竖、钩,画竹叶如写点、撇、捺;工笔如写正楷,写意画如写行书,大写意则如写大草。”
靖尧试着用墨修改了几处,然而不满地将笔一扔,正好砸中一名卫兵的脸,黑色的墨汁瞬间覆盖了他的面庞。那个卫兵捂着脸,眼神迷茫,狼狈不堪地后退,嘴里嘟囔着:“你就这水平?!”
另一个卫兵也凑了过来,王至诚则从容不迫地取出另一张宣纸,靖尧随即又划了一张,仍不满意地扔出,结果第二个卫兵也被纸划破了脸。
“你们搞的什么鬼!”第三个卫兵不甘心,走近靖尧,语气中带着愤怒,“我们可是洪九派来的人,你欺负我们,就是在欺负我大哥!”
靖尧见状,站起身来,笔尖无意间戳到了卫兵的脸,竟引来他的大笑。
眼前的局面让王至诚忍俊不禁,心中暗想:“这小子真会演!”他故作认真,继续对靖尧说道:“成年竹子修直挺拔、直插云霄;幼年竹子亭亭玉立。画冬天的竹子,要体会竹子之所以成为冬天里最美的景色,是因为它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色。”
靖尧听得认真,按照王至诚的思路画出了第三张《墨竹》。
看着三个卫兵已经远去,王至诚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嘴角弯成了优美的弧线,清纯动人的笑声仿佛如同清泉流淌,让王至诚感受到一种无比的舒适和宁静,仿佛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你那位琅琊的老乡,饶不了你。”靖尧指着王至诚,笑道,随即将状元笔抛给他,“帮我题个款。”
王至诚一把接过,转身在靖尧的画前,引用清代诗人郑夑的《竹石》,用标致的王体字在《墨竹》上题到:“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靖尧靠在他身后,称赞道:“不愧是书圣世孙,文中的‘山’、‘不’、‘风’字和《兰亭序》中的字难分伯仲啊!”
王至诚侧过身,与靖尧的脸几乎贴在一起,调侃道:“能不能格局再大一些。”
靖尧感到脸颊微微发热,羞涩地用手推开王至诚的脸,鼓舞他:“要扞卫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五千年而不倒,就需要有竹质的精神和身躯,需要高水平、高质量的文化教育。”
“共字号夺取政权,没有强大的经济后盾,需要更艰难地摸索前进;国家将来要建设,要蓬勃发展,没有博大的资源不行,没有发达的教育不行。”王至诚言辞恳切。
靖尧听后,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您终于明白了。中国教育和中国文化以及老祖宗埋在地下的宝藏,这些资源日本人盯着,国字号反动派也觊觎。”
提到地下文物,王至诚颇为感慨:“孙殿英盗东陵有没有《兰亭序》姑且不说,但九龙宝剑、乾隆颈项上的朝珠、慈禧枕头上的翡翠西瓜和嘴里含着的夜明珠在谁那儿,这都是历史上不争的事实。”
靖尧回应道:“孙连仲,字仿鲁,直隶雄县人,今年任第二步集团军第二方面总指挥,他也盯上了乾陵的宝藏,甚至可能有《兰亭序》,一旦冯玉祥为他做保护伞,孙连仲会不会以养兵为由,效仿孙殿英,用炸药去炸?或许会遇上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的龙卷风?”
“肯定会的!”王至诚沉声道,“如果他盗墓绝不会用锄头、洛阳铲这些普通工具,也不会像孙殿英那样拿宝物送人。他和宋哲元都受冯玉祥的赏识,当然也会选择更隐秘的方式。”
靖尧微微皱眉:“怎么扯上党玉琨?”
“党玉琨,陕西富平县人,盘踞陕西凤翔一带,士兵纪律松弛如同土匪。因盗斗鸡台未成,于9月5日被宋哲元击毙。宋哲元得到的宝物有多少至今不清,这些国字号能不知道吗?蒋司令能不知晓吗?”
王至诚滔滔不绝,随着他的畅谈,周围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竹林中云雀轻鸣,蝈蝈在叶尖上弹琴,阳光透过竹影洒落,光影交错,仿佛在为他的话语增添了几分生动。
靖尧静静地听着,不再打搅他,让他尽情地演讲。“他们不是送宝消灾,就是以保护文物掩盖,或者寻找保护伞。”王至诚继续道,“教育家谢宝阶曾说,河南郑州附近的郑韩古城遗址,地主李锐挖井时挖到了青铜器,被河南一把手、河南保卫军总司令靳云鄂知道了。”
“文物究竟落到谁家,靳云鄂脱不了干系。”王至诚又说,“再看称霸辽西的汤二虎,他曾被张作霖任命为热河主席,让他的儿子汤佐荣与日本考古队争个高低。”
“还有洪九,他进大帅府不仅仅是为了盗取文物,更是为戴笠等国字号右翼派效忠。”
王至诚的话语恰如其分,但刚说到此处,靖尧的身影倏然靠近,未等他明白怎么一回事,靖尧已将他紧紧抱住,温暖而柔软的感觉让他一时间心跳加速。
“别动!洪九过来了!”靖尧轻声在他耳边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府上都忙着大帅的百日庆典,你们居然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谈情说爱。”洪九带着两个卫兵走近,语气中透着不满。
王至诚心中一紧,思绪纷乱,但他迅速反应,顺势将手放在靖尧的腰间,双手紧扣,以便演好这个戏码。
靖尧则把一张俊美的脸贴在他宽大的胸膛,温暖的气息令他的心跳愈发加速,眼前的局面虽紧张,却也充满了既期待又忐忑的微妙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