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滴黑血还在动。
它沿着石缝缓慢延伸，像一条细线朝通道深处爬去。叶凌霄盯着那轨迹，眉头猛地一拧，低声道：“不对。”
沈清璃立刻察觉，目光扫向地面，手已握紧短杖。
“不是血。”叶凌霄后退半步，“是引子。”
话音刚落，那黑线突然加速，在地面上划出一个扭曲的符号。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符文中心扩散开来，空气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发出细微的嗡鸣。
地上的邪修残躯开始颤动，四肢抽搐的幅度变大。他的胸口不再起伏，可身体却缓缓离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朝着那符文中心移去。
“他在走。”沈清璃声音压低。
“不是走。”叶凌霄眼神一沉，“是逃。”
他想上前阻拦，但脚刚迈出一步，地面骤然震动。那符文爆发出暗紫色的光，形成一个旋涡状的裂口。邪修的身体瞬间被吸了进去，连同那道黑线一同消失，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一缕腥气。
叶凌霄冲到裂口边缘，剑尖刺入地面划出一道深痕，试图切断灵力流动。可那裂口已经闭合，如同从未出现过。
四周安静下来。
只有岩壁上未散的余温，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沈清璃走到他身边，短杖轻点地面，银光微闪，试探着残留的气息。光芒触及空气时微微扭曲，随即熄灭。
“追不到了？”她问。
“能。”叶凌霄闭上眼，呼吸放缓。他盘膝坐下，双手放于膝上，掌心向上。体内真气顺着经络缓缓流转，配合《九转天医诀》中的感知之法，将五感沉入空气之中。
他不是在找灵力波动，而是在找气血泄露的痕迹。
重伤之人，哪怕遁术再隐秘，经脉崩裂后的气息也无法完全遮掩。就像病人体内淤堵的血脉，总会留下一丝可循的路径。
几息之后，他睁开眼，看向通道西北角。
“那边。”他说，“督脉断裂，血气逆流。他撑不了太久。”
沈清璃点头，收杖起身。两人没有多言，快步朝那个方向行去。
通道逐渐变宽，岩壁上的刻痕也多了起来。不再是简单的纹路，而是成片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文字，又像是被刻意刻画的封印。有些地方的石面已经剥落，露出下方漆黑的岩石，摸上去冰凉刺骨。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
脚步踩在地上，回声变得模糊，仿佛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头顶的岩层也不再有裂隙透光，完全陷入黑暗。沈清璃取出短杖，指尖轻抚杖身，一道柔和的光亮起，照亮前方三丈范围。
前方地面出现了新的痕迹。
断续的黑斑洒落在石面上，不是血，更像是一种凝固的雾气，踩上去会留下浅浅的印子。叶凌霄蹲下查看，手指悬空掠过那些痕迹，感受其中残留的能量。
“是他拖着身体走的。”他说，“速度不快，中途停过两次。”
“伤太重。”沈清璃说，“但他还能动用遁术，说明还有底牌。”
“底牌不会太多。”叶凌霄站起身，“刚才那一招耗尽了他的力气。现在他是逃，不是战。”
两人继续前行。
通道尽头忽然开阔，一座巨大的石门出现在眼前。
门高约十丈，通体由黑石砌成，表面布满腐蚀般的刻痕，像是被酸液侵蚀过多年。门中央有一道裂缝，不宽，但足够一人通过。门框两侧立着两尊残破的石像，面目模糊，手中握着断裂的武器，似乎曾是守卫。
石门前的地面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进门内。黑斑在这里更加密集，几乎连成一片。
“葬虚遗墟。”沈清璃低声念出石门上方的字迹，“传说中封印过远古邪物的地方。”
“现在门开了。”叶凌霄看着那道裂缝，“有人进去了。”
“他选这里不是偶然。”沈清璃握紧短杖，“他知道这里有东西能帮他恢复。”
“那就不能让他进去太久。”叶凌霄迈步向前，“伤到这种程度，只要断绝外力，他自己就会垮。”
他走到石门前，伸手触碰那道裂缝。指尖传来一阵麻木感，像是被无数细针扎了一下。他收回手，掌心微微发红。
“有禁制残留。”他说，“弹已经松动。”
沈清璃走上前，将短杖抵在门缝处。银光顺着杖身流入缝隙，片刻后，门内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我打开了部分通道。”她说，“但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在干扰。”
叶凌霄点头，不再犹豫，抬脚跨过门槛。
门内是一条斜向下的阶梯，石阶破损严重，有些地方甚至塌陷出黑洞。空气中有股陈旧的味道，混合着泥土和金属的气味。光线照不到深处，阶梯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他们一步步走下去。
走了约百步，阶梯结束，前方出现一个圆形大厅。四壁空旷，地面铺着黑色石板，中央有一个凹陷的阵法图案，已经干涸，看不出原本用途。大厅两侧各有三条岔路，通往不同方向。
叶凌霄站在阵法边缘，俯身查看地面。
黑斑在这里分开了。
三条路径上都有痕迹。
“他想乱我们的眼。”沈清璃说。
“没用。”叶凌霄蹲下，指尖轻触其中一条路径的地表。他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左侧通道。
“这边。”他说，“其他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
“右边那条路上的黑斑太整齐，像是故意洒上去的。中间那条没有温度残留。只有左边这条，地表还有微弱的热气，是他刚走过留下的。”
沈清璃看了他一眼，没有质疑，转身走向左侧通道。
叶凌霄紧随其后。
通道不长，约三十步后，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那光不是自然光，也不是灵力所化，而是一种暗红色的辉，像是从地下渗出。
他们放慢脚步，贴着墙边靠近。
光亮来自一个洞窟入口。洞内空间不大，四壁镶嵌着发光的矿石，映出一片昏红。中央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摆着一尊小型祭坛。祭坛上插着一根断裂的骨刺，周围洒满黑灰。
邪修就倒在祭坛旁边。
他的身体蜷缩着，背部弓起，呼吸极浅。一只手还抓着那根骨刺，另一只手按在胸口，指节发白。他的脸几乎贴在地上，双眼紧闭，脸上青筋暴起，像是在承受巨大痛苦。
但他的嘴角，却有一丝笑意。
叶凌霄停下脚步，站在洞口阴影处，没有立刻进去。
“他在做什么？”沈清璃低声问。
“不是疗伤。”叶凌霄盯着那祭坛，“是献祭。”
“献祭？”
“用自己残存的血气，唤醒这地方的东西。”他目光落在那根骨刺上，“那不是武器，是钥匙。”
沈清璃握紧短杖，光晕微微增强。
“杀了他。”她说，“趁他还站不起来。”
“不行。”叶凌霄摇头，“现在动手，只会让他死得更快。他要的就是这个。”
“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叶凌霄声音低沉，“所以他要把命，换成别的东西。”
话音未落，邪修的手突然动了。
他抬起手，将那根骨刺从祭坛上拔了出来。
刺尖滴下一滴黑液，落在地面。
那滴液体没有渗入石缝，反而像活物一样，迅速蔓延开来，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完整的符文。符文亮起的瞬间，整个洞窟的光都变了颜色。矿石的红光转为深紫，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雾气。
邪修抬起头，嘴角的血流进胡须里。他看着洞口的方向，笑了。
“你们……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