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盯着那节发黑的骨头，手指在断口处来回摩挲。骨头很轻，像是被烧空了内里，表面有一层暗色痕迹，擦不掉。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地平线。那段弧形轮廓越来越清晰，像是一堵墙塌了一般，埋进沙里。风从那边吹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沈清璃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腕上的铃铛藏在袖子里。她没说话，只是把银针从包袱里取出来，一根根排在掌心。针尖微微发暗，像是沾了什么东西。
故人蹲下身，将骨头接过去。他翻开怀里的金册，一页页往后翻。纸张发出轻微的响动。翻到某一页时，他的手停住了。
“这不是普通的死。”他说，“是被咒力反噬的结果。”
叶凌霄皱眉。“你是说，有人在这里施过咒术？”
“不止是施过。”故人指着金册上的一行字，“这是‘九曲回魂咒’残留的痕迹。这种咒术会把死人的怨念锁在骨头上，让它不断吸收周围的生气，变成污染源。”
沈清璃低声问：“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不是就在污染范围内？”
故人没回答。他把手贴在地上，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眼神变了。
“脚下的沙土里有东西在动。”他说，“不是活物，是咒力循环的节点。我们每走一步，都在往它的范围里深入。”
叶凌霄抽出剑，剑尖朝下，在地上划出一个圈。沙土被拨开，露出下面一层黑色物质。那东西像是凝固的油，碰到空气后微微颤动。
“清除试试。”他说。
剑气落下，斩进黑块中。光晕一闪，黑块裂开一道缝。但不到两息时间，裂缝自己合上了。
沈清璃伸手探了探那片区域。她的指尖刚触到地面，立刻缩回。皮肤上留下一道红印，像被烫过。
“普通手段没用。”她说，“这东西在自我修复。”
三人沉默下来。阳光照在废墟上，影子拉得很长。远处那堵倒塌的墙，隐约能看出原本是一座建筑的外墙。
故人重新翻开金册，又取出之前得到的地图碎片和玉片晶告，摆在地上。他盯着这些物件看了很久。
“要破这个咒，得先找到它的结构。”他说，“我记起《幽冥录》里提过一句——‘九曲者，三转归一，魂连不断’。意思是，这种咒术分成三个部分，互相连接，只要一处还在，其他两处就能再生。”
叶凌霄问：“怎么断？”
“不知道。”故人摇头，“书上没写全。只说了破解的关键是‘逆五行而行，断三魂之连’。但具体怎么做，没有说明。”
沈清璃看着自己的银针。“如果它是靠灵脉循环维持，那我们可以模拟它的路线，找出薄弱点。”
她把五根银针插在地上，按照某种顺序排列。每插一根，空气中就传来一声极轻的震颤。当最后一根落下时，五根针之间浮现出一条看不见的线，连成一个扭曲的环状。
“它在循环。”她说，“力量从北开始，经东、南、西，最后回到北。五行顺序是反的。”
叶凌霄盯着那个环。“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打断这个循环？”
“不止打断。”故人站起来，“是要让整个结构崩溃。如果我们能在它运行到某个节点的时候，同时攻击三个关键位置，或许能造成反冲。”
“需要配合。”叶凌霄说。
“非常准。”故人点头，“差一点就会被反噬。”
他们退回刚才发现骸骨的岩壁凹处。这里地势略高，风大一些，邪气淡些。
叶凌霄用剑在地上画出一个阵型。线条简单，只有三个点位，分别标着北、南、中。
“我守北位，主攻。”他说，“沈清璃你在南边，用医道真意净化源头。故人你绕行外围，负责引导和断连。”
沈清璃点头。“我可以引动自身气血为引，激发清明之力。但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会伤到经脉。”
“够了。”叶凌霄说，“我们只需要一瞬间的同步。”
故人盘膝坐下，闭眼回忆古籍中的逆转咒文。他嘴里轻轻念着，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偶尔停下来，改几个音节，再继续。
太阳慢慢偏西。他们的影子缩到脚底。
准备好了。
三人起身，按计划走向各自的位置。
叶凌霄站在北方，剑横在胸前。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真元缓缓提起。剑身开始发光，不是耀眼的那种，而是像水波一样流动。
沈清璃坐在南方地上，双手结印。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掌心，然后抹在银针上。针尖立刻变得通红。她将针插入身前地面，闭上眼睛。
故人开始走动。他脚步缓慢，每一步都踩在一个无形的点上。口中咒语逐渐加快，最后一个音节拉得很长。
就在这一刻，地面震动了一下。
叶凌霄出手。剑气化作一道白光，直刺地下。光柱贯穿沙层，准确命中那个正在运转的节点。
同时，沈清璃催动全部灵力。银针爆发出一阵波动，顺着地脉扩散出去。她脸色瞬间发白，嘴角流出一丝血。
故人双手猛地合拢，一声“破”字出口。
地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裂缝从中心向外蔓延，黑色液体从地底涌出，但刚冒出来就蒸发成烟。烟雾凝聚成几个人形轮廓，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几息之后，那些影子开始扭曲，最后碎成黑点，消散在风里。
天空的云层裂开一道口子，阳光落下来，照在废墟上。
叶凌霄收剑入鞘，转身去看沈清璃。她还坐在原地，手撑着地，呼吸急促。
他走过去扶她。“怎么样？”
“没事。”她说，“就是有点累。”
故人走过来，手里拿着那本金册。封面多了几道裂痕，像是承受过大压力。他把它收好，看向废墟深处。
“里面还有东西。”他说，“那栋建筑，不是普通的遗迹。”
叶凌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倒塌的墙体后方，隐约能看到一座石台的顶部。台上似乎放着什么。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没有人说话。
叶凌霄扶着沈清璃站起来。故人走在最后，一只手按在怀里。
风又起了，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他们朝着废墟走去。
离那堵墙还有二十步时，沈清璃突然停下。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鞋。沙子沾在布面上，颜色不对。不是黄，也不是黑，是一种灰中带紫的脏色。
她蹲下，用手拨开表层沙。
下面压着一块石头。石头不大，四四方方，一面刻着符号。那个符号和地图碎片上的很像，但更完整。
叶凌霄也蹲下来。他摸了摸那个符号的边缘。
“这是标记。”他说，“不是警告。”
故人凑近看了看。“方向一致。我们走的这条路，有人早就设好了。”
沈清璃站起来，拍掉手上的沙。“前面可能有机关。”
“也可能有答案。”叶凌霄说。
他们继续往前。
走到墙体断裂处时，叶凌霄伸手推开一块松动的砖。砖后面是空的。他用力一扯，整块墙皮掉了下来。
露出里面的通道。
通道向下延伸，台阶被沙埋了一半。墙壁上有灯槽，但蜡烛早就没了。
空气从里面吹出来，冷的。
故人拿出一张符纸点燃，扔进去。火光顺着通道往下走，照亮了两侧的壁画。
画的是人。很多穿着古袍的人站在台上，手中举着东西。他们面前跪着一群人，头低着。
最后一幅画上，所有人倒下了。地上流着黑水。
火光熄灭。
通道重新陷入黑暗。
沈清璃的手摸到了铃铛。她没有拿出来，只是握紧。
叶凌霄抽出剑，走在最前面。
台阶很长。
走到一半时，他的剑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
是一节手指骨。很小，像是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