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举剑迎上黑焰球的瞬间，手臂已经不听使唤。他能感觉到骨头在震，肌肉一块块撕开，可他没有松手。断剑撞进黑焰中心，像是插进滚烫的泥潭，阻力大得几乎推不动。他的指尖发麻，血顺着虎口流到剑柄，又滑下去滴在地面。
火球停了一瞬。
就在这半息之间，他把体内最后一点灵力压了出来。那股力量不是冲向剑尖，而是往自己胸口一撞。他咳出一口血，整个人却借着这股反冲力腾空而起。断剑被他扛在肩上，像一根撑杆，带着他从上方扑下。
首领抬头，眼眶里全是黑焰。他抬起手想挡，但动作慢了。叶凌霄的剑尖对准的是他眉心那道旧伤——之前被故人金线划破的位置。那里符印已经沉进去一半，皮肉翻卷，隐隐有暗红的光在跳。
剑落下时，不是刺，是砸。
叶凌霄用全身重量压下去，肩膀先撞上对方额头，接着膝盖顶住其胸骨，双手握剑猛往下压。咔的一声，剑尖破开颅骨，钻进了脑袋。
首领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张嘴，却没有声音。黑焰从七窍往外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往地底扯。叶凌霄感觉脚下的石板开始震动，裂缝从两人脚下向外蔓延，像蛛网一样爬开。
他没动，还跪在首领身上，双手死死按着剑柄。血从对方头颅边缘涌出来，混着黑色的浆液，顺着剑身流到他手腕上。那东西烫得厉害，碰到皮肤就冒烟。
“清璃！”他喊了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沈清璃靠在结晶边，听见了。她抬起手，手指抖得厉害。月魄镜躺在她腿边，只剩巴掌大一块碎片，边缘参差。她抓起那片碎镜，直接往掌心一按。血立刻包住了镜片，她把手抬起来，对着首领的方向一甩。
七道光从血雾里射出，贴着地面飞过去，在空中划出弧线，最后钉在首领周围的地上，围成一个圈。那些光刃插入石缝后还在颤，发出轻微的嗡鸣。
首领的手指抽了一下，想往旁边滚。但他刚动，地面就亮起一道金线。那线是从故人那边来的，贴着裂缝爬过来，绕上首领的小腿，缠了两圈。线很细，看起来随时会断，但它勒得很紧，把人牢牢绑在地上。
故人趴在那里，脸贴着地。他刚才用额头撞出一道口子，血流了一路。此刻他睁着眼，瞳孔散了，可手指还在动。他在地上画了个符号，歪歪扭扭，只完成了一半。最后一笔是他用食指蘸血补上的。
叶凌霄低头看着身下的敌人。首领的眼珠已经开始变灰，黑焰熄了一半。但他还能感觉到对方体内有东西在挣扎，像是要炸开。他把剑再往下压一点，同时扭头看向地面裂缝。
“导出去。”他说。
他知道这股邪力不能留在这里。一旦爆开，整个地脉都会崩，灵力结晶也会跟着毁。
他松开一只手，拍向地面。掌心贴住一块裂开的石头，把残余的剑意全送进去。那股力量顺着岩层往下走，带走了部分黑焰。地面震动减轻了一些，但还没完。
首领的胸口突然鼓了起来。他的皮肤变得透明，能看到里面有一团黑影在冲撞，想找出口。叶凌霄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要么现在把它引走，要么等它自己炸。
他咬牙，把断剑拔出来一寸，又狠狠钉回去。这一次，剑尖偏了点角度，对准脊柱下方的位置。那里是灵力汇聚的节点，也是连接地脉的入口。
剑落下的时候，他整个人也跟着压下去。
黑影顺着剑身往上窜，冲进他手臂。叶凌霄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发黑。他没管，继续把力量往地下送。裂缝扩大，一道暗流从深处涌上来，把邪力卷了进去。
首领的身体软了。
他仰面倒地，眼睛闭上，嘴里流出黑红色的液体。缠在他身上的光刃和金线同时暗淡，最后化成灰烬飘散。
叶凌霄跪坐在他旁边，喘着气。他想站起来，可腿不听使唤。右臂已经没了知觉，垂在身侧，衣服破了好几个洞，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肤。他低头看了看，伸手去摸左腿，发现裤管全是湿的，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他转头看去。
沈清璃正慢慢挪到灵力结晶前。她坐下来，背靠着发光的石柱，双手放在膝盖上。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呼吸很浅，但眼神是清醒的。她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故人还在原地躺着。他没动，也没说话，但手指勾着地面那根快断的金线，始终没松。
叶凌霄伸手把断剑捡回来。剑刃缺了一大块，剑柄也被烧变形了。他把它横放在腿上，两只手搭在上面。他的视线落在首领逐渐干瘪的脸上，看着那层黑焰彻底熄灭。
空气安静下来。
只有结晶还在发光，微弱但稳定。光洒在三人身上，映出影子，长短不一。地上到处是裂痕，有些地方还在冒烟，有些则渗出淡淡的水汽。
沈清璃抬起手，轻轻按在结晶底部。她的指尖有点抖，但很快稳住了。她闭上眼，好像在感受什么。
叶凌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检查自己的伤口。左腿的旧伤裂开了，血一直在流。他撕下一块衣角，缠了几圈，打了个结。动作很慢，每动一下都疼得皱眉。
他忽然听见一声轻响。
抬头看去，发现是故人动了。他翻了个身，趴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他的额头还在流血，但眼神比刚才清楚。他看了叶凌霄一眼，又看向沈清璃，最后目光停在结晶上。
三人都没说话。
叶凌霄把断剑抱在怀里，靠向后方的碎石堆。他坐下来，膝盖弯曲，剑横在胸前。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皮有点重，但他强迫自己睁着。
沈清璃的手一直没离开结晶。她的肩膀微微塌下去，像是终于放松了。
故人慢慢爬了几步，靠近基座。他抬起手，把最后一段金线缠在结晶底部的凹槽里。线很短，绕了不到一圈就没了。他停在那里，手掌贴地，不再动。
叶凌霄看着首领的尸体。
风从裂缝里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他感觉到脸上有东西划过，可能是灰，也可能是尘。他抬手抹了一下，发现指尖沾了点黑。
他放下手，重新握住剑柄。
沈清璃睁开眼，望向他。
他们的目光碰在一起。
叶凌霄张嘴，想说什么，但声音卡在喉咙里。他咳了一下，才挤出两个字：
“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