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指尖刚触到残剑的瞬间，旋涡的吸力骤然一松。那股盘踞在脊背上的压迫感如潮水退去，他借势将剑柄狠狠插进地面，身体半跪而下，左臂死死环住沈清璃的腰，抵住最后一波气流撕扯。
她靠在他肩上，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掌心微微一颤，像是在确认他还醒着。
叶凌霄没动，闭目凝神。太虚剑经的残息在经脉中游走，微弱如游丝，却仍能牵引一丝灵觉。他以剑尖为支点，缓缓将神识探出——东南方三十余丈，有极淡的灵脉波动，断断续续，但确实存在。那是祭坛的方向。
他睁开眼，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只能将左手轻轻覆上沈清璃的手背，指尖在她掌心缓慢划动：“走。”
她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微微侧了侧，贴紧他的肩胛。他知道，她听懂了。
叶凌霄咬牙撑地，将残剑从地面拔起。剑身沾血，滑腻难握，他索性将剑反手绑在背后，用腰带缠紧。右手揽住沈清璃的肩背，左手托住她手臂，两人以最省力的姿势缓缓挪动。
地面裂痕纵横，有些还在渗出暗红光晕，像是未愈的伤口。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传来细微震颤，仿佛整片山谷仍在喘息。叶凌霄走得极慢，脚底踩实才敢移下一步。他不敢用灵力探路，那点残存的气息必须留着应对突发震荡。
沈清璃的手始终搭在他手腕上，指尖微凉。每当他靠近某道裂痕，她的指节便会轻轻一颤，像是在提醒。一次，他右脚刚踏出，她突然用力扣住他脉门，他立刻收步。下一瞬，那道裂痕中窜出一道青灰色气流，扭曲着冲上半空，又迅速消散。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她闭着眼，眉头微蹙，显然连视警都在消耗心神。
“再撑一会儿。”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快到了。”
她没点头，也没说话，只是指尖又轻轻动了一下，划出一个短促的“是”字。
他们继续前行。风从山谷两侧掠过，卷起碎石与尘灰，打在脸上生疼。远处雾气未散，层层叠叠遮住视线。叶凌霄眯起眼，凝望前方。他曾在此处与沈清璃布阵，祭坛的轮廓早已刻入记忆。可此刻，那片区域被灰雾笼罩，看不真切。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神志一清。目光穿透雾气，终于捕捉到一线异样——一道石柱的剪影，斜斜立着，未倒。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符文刻痕在雾中若隐若现，灵光微闪，如呼吸般明灭。
祭坛还在。
他松了口气，肩头不自觉地垂下几分。可就在这瞬息松懈间，体内经脉猛地一抽，像是有火线从心口窜向四肢。他脚步一滞，险些跪倒，硬是靠残剑撑住才稳住身形。
沈清璃察觉到异样，手指在他掌心划动：“伤。”
“旧伤。”他答，声音低哑，“不碍事。”
她不信，指尖又动：“血。”
他低头，才发现左肩绑带已被渗出的血浸透，暗红正缓缓晕开。他没解释，只是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用身体挡住风。
“走完这段，就能歇。”他说。
她没再问，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他们一步步向前。雾气渐薄，祭坛的轮廓愈发清晰。石阶完整，中央阵眼未毁，符文虽黯淡，却未断裂。叶凌霄盯着那处，脚步不自觉加快。还有不到五十步，只要再走五十步，就能踏上祭坛。
可越是接近，他越不敢放松。黑影虽散，但此地曾是封印核心，未必没有后手。他放缓脚步，右手悄然按在背后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
沈清璃忽然抬头。
她睁开眼，目光直望祭坛方向，瞳孔微缩。叶凌霄立刻停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祭坛边缘，一道裂痕横贯石面，深处有微弱黑气游动，极淡，几乎难以察觉。
他皱眉，低声问：“有异？”
她没答，只是指尖在他掌心缓缓划动：“残息……未净。”
他心头一紧。黑影的灵体虽灭，但若有残余灵息渗入地脉，仍可能引发反噬。他盯着那道裂痕，思索对策。此刻他二人灵力枯竭，若贸然靠近，一旦触发震荡，恐怕连退都退不了。
“绕？”他问。
她摇头，指尖划出：“直行……稳。”
他懂了。绕行可能触发更多不稳定区域，反不如直行稳妥。只要不触碰裂痕，保持灵力内敛，应能安然通过。
他点头，重新迈步。这一次，他将沈清璃护在身侧，自己走在外圈，用身体隔开可能窜出的乱流。每一步都踩在实处，目光紧盯前方石阶。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祭坛的石阶就在眼前。叶凌霄伸手扶住沈清璃，助她踏上第一级。石面冰冷，符文微光映在她脸上，苍白如纸。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阵眼边缘，确认符文未断。
叶凌霄站在她身后，望着这片曾布阵、曾死战、曾几乎埋骨的地方。风从背后吹来，卷起他破碎的衣角。他伸手摸向怀中，那块碎裂的玉符还在，边缘焦黑，毫无灵光。
他没拿出来，只是握紧。
“能撑住？”他低声问。
沈清璃回头看他，眼神疲惫，却清晰。她抬手，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
他低头，是“开始”。
他点头，将残剑从背后解下，拄在身侧。剑尖触地，发出一声轻响。
祭坛的符文开始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