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往下淌，顺着叶凌霄的手腕滑到指尖，一滴落在泥地上，嗞的一声，泥土像是吸了水般微微凹陷，光纹顺着血迹爬开，又迅速隐没。
他没抬头，只盯着前方雾中那棵巨树的轮廓。树干扭曲得不像自然生长，一圈圈凸起的纹路像是被巨力拧过，枝条垂下来，不是静垂，而是缓慢地、一寸寸地游动，像在试探空气。
沈清璃靠在他右肩，呼吸压得很低。右腿的伤让她没法站稳，但她没出声，只将左手按在胸口，玉佩贴着心口，热度比刚才更明显，不是持续的烫，而是一下一下地跳，像在回应什么。
“别往前。”叶凌霄嗓音压着，几乎融进风里。
她没动，只是指尖微微收紧。刚才那一瞬，她差点迈出去——不是脚不受控，是神识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了一下，像有人在耳边吹了口气，甜得让人想闭眼。
现在那股甜香还在飘，风一卷，断断续续地送过来。闻得久了，太阳穴开始发胀，像是有细针在往里扎。
叶凌霄抬起右手，指尖蘸血，在身前地面划出一道短弧。符痕刚成，泥土里的微光立刻偏转，绕开他们这一侧，朝着奇树根部聚拢。他盯着那光流的走向，眉心一跳。
这树，吸脉气。
他猛地侧身，左手一把扣住沈清璃手腕，将她往后拽了半步。她脚下一滑，踩碎了一片枯叶，声音不大，可树影里的枝条突然一颤，齐齐停住游动。
两人平息。
过了两息，枝条缓缓恢复摆动，但角度变了，不再随意垂落，而是微微朝他们这个方向偏转，像嗅到气味的蛇头。
沈清璃咬住下唇，低声：“香里有毒。”
“嗯。”叶凌霄没松手，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他能感觉到她脉搏在腕下跳得不稳，不是因为疼，是神识被扰。那香气不止迷神，还在慢慢渗入经络，若再吸几口，连运功都会迟滞。
他低头看自己左肩，那根灵针还插着，针尾微微震颤。痛感一直没断，反而随着靠近这树越来越清晰，像是某种提醒。
他没拔。
痛能压住虚浮的意识，现在不能昏，哪怕一瞬都不行。
他慢慢松开沈清璃的手腕，转而抽出腰间短剑，剑尖朝下，轻轻点地。剑身立刻传来细微震感——不是来自地面，是来自地下。脉动的频率和刚才在出口时一样，但更急了，三下强，一下弱，像是被什么带动着。
树根处的光纹，正随着这节奏明灭。
“它跟着地脉动。”沈清璃低声道，声音已经稳了些。她闭了闭眼，运转九转天医诀，强行将残余香气逼出体外，额角渗出一层冷汗。
叶凌霄没答，只将短剑横移半尺，剑尖挑起一撮泥土。泥黑中带青，捏在手里不散不黏，和出口处一样。他捻了捻，忽然察觉——这泥里有东西。
不是根须，也不是石粒。
是一丝极细的灰线，埋在土里，顺着脉动的方向延伸，直通奇树根部。他用剑尖轻轻挑断那线，泥土立刻震了一下，树影中的枝条猛然一抽，一根离地最近的枝条像鞭子一样甩了过来，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叶凌霄抬剑格挡。
“铛”一声，剑刃撞上枝条，竟发出金铁交鸣。枝条表面泛起一层暗光，像是裹着一层看不见的符甲。他虎口一震，剑差点脱手，左肩的灵针因震动刺入更深，痛得他眼前一黑。
枝条被挡开，但没断，反而在空中一扭，像活蛇般回旋，再次刺来。
沈清璃抬手，指尖凝出一道冰丝，射向枝条中段。冰丝缠上枝条，瞬间结霜，可还没冻结实，枝条猛地一震，冰层炸裂，碎屑四溅。
“砍不断。”她退后半步，左臂被飞溅的冰渣划出一道血口，血珠刚渗出，就被空气中的甜香一触，立刻变得粘稠，像是被什么吸住了。
叶凌霄咬牙，左脚蹬地，侧身闪避，同时短剑横扫，剑锋擦过枝条，终于削下一片树皮。皮落处，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质，纹路像符咒，一闪即逝。
他瞳孔一缩。
那不是天然纹路，是刻进去的。
封印符。
这树被镇过。
念头刚起，整棵奇树突然剧烈一抖，所有枝条同时扬起，像被惊动的兽群。树干上的扭曲纹路迅速发烫，泛出暗红光，根部泥土轰然裂开三道口子，地下的脉动声陡然加快，三强一弱，变得急促。
枝条如矛，破空而下。
叶凌霄抬剑，残存剑意凝于剑锋，划出三道虚影。第一道被枝条撞碎，第二道偏移，第三道勉强拦住刺向沈清璃咽喉的那一根。剑影碎裂时，他借力后跃，脚跟撞上一块凸起的岩石，终于退到安全距离。
沈清璃踉跄两步，靠在岩上，左手死死按住胸口。玉佩烫得吓人，像是要烧穿她的衣裳。她抬头，看向树根处——那里有一块光斑比别处暗，像是脉动的间隙，黑得像被挖去了一块。
“那里……”她刚开口。
叶凌霄突然抬手，剑尖指向树冠。
一根从未动过的主枝，正从高处缓缓垂下，枝尖膨大，像一颗将熟未熟的果子。果皮半透明，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暗红汁液。香气就是从那里来的，比之前浓了数倍。
那果子，正对着他们。
树没再动，枝条悬在半空，像在等。
沈清璃呼吸一滞。
叶凌霄的剑尖微微下垂，指节因握得太紧而发白。他能感觉到，左肩的灵针在震，震得越来越快，和地下的脉动重合。
三强，一弱。
下一波，就在半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