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把那张深蓝色的服务承诺卡样卡放进文件夹时,窗外的雨刚好停了。阳光斜斜地切进办公室,落在他刚翻开的客户档案库电子表上,第一行是新加坡林先生的记录,备注栏里写着:“语音沟通优先,ppt会打瞌睡,薄荷糖能加分。”
他没急着合上电脑,而是把鼠标滑到“任务进度”那一栏,将“方案策划”后面的绿勾打上,又在“定制化实施”前点了点,光标闪了两下,像在点头。
“开始了。”他自言自语,顺手把桌上的老花镜推了推。这动作他已经练了三个月,推得恰到好处——既不滑到鼻尖,也不挡住眼神的温度。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小陈正低头看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像是在跟谁赛跑。阿米尔抱着一叠打印好的客户画像资料,尤哈则拎着两杯刚买的柠檬茶,一杯递过去,一杯自己喝,吸管咬得咯吱响。
“档案库数据同步好了。”小陈坐下第一句话,“六个市场的核心客户,共六十人,信息完整度92%。剩下那8%,是迪拜那位总换号码的项目经理。”
刘好仃笑了:“号码可以换,习惯改不了。他上次投诉说我们邮件太正式,像法院传票。”
“所以这次方案,我们按‘人’来调。”阿米尔翻开资料,“比如温哥华的设计师ms. Lee,她去年提过希望玻璃能带点雾面质感,像清晨的湖面。我们能不能在透光率不变的前提下,调整表面处理工艺?”
“能。”刘好仃点头,“技术组昨晚回了,微蚀刻工艺可以试。关键是——她要的不是参数,是感觉。咱们的方案,得让她一眼就觉得‘这就是我要的’。”
尤哈举起手机:“我刚录了段语音,模拟她收到方案时的反应——‘哇,你们连我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记得?’”
会议室笑成一片。
刘好仃没笑,但他眼睛亮着。他打开投影,调出一张表格,标题是“定制化服务方案初稿”。新加坡、迪拜、约翰内斯堡、温哥华、利雅得、圣保罗,六列分开,每列下是十个客户的名字,旁边贴着他们的“服务标签”:有人爱视频会议,有人只回邮件;有人喜欢凌晨三点讨论图纸,有人坚持周五下午四点前不谈工作。
“这些不是标签,是节奏。”他说,“咱们的服务,得踩准他们的拍子。”
小陈忽然皱眉:“可有些需求太细了,比如利雅得那位女建筑师,她希望所有邮件附件都用浅蓝色背景,说是护眼。这……是不是有点过?”
“护眼是表,尊重是里。”刘好仃说,“她不是在挑颜色,是在看咱们有没有把她当回事。咱们改个背景色是三秒钟,她记住的,是一辈子。”
阿米尔在本子上记下:“服务细节清单——颜色、字体、沟通时间、语气软硬。”
“对。”刘好仃点头,“下一步,把这些细节全嵌进方案里。不是‘我们提供什么’,而是‘他们需要什么’。”
会议结束前,他留下一句话:“明天开始,每个客户方案打印出来,封面写名字,不写编号。谁拿到,谁负责。”
第二天一早,技术组传来消息:智能提醒系统和客户档案库的联动试运行出了岔子。
“系统记住了迪拜客户不喜欢周一早上八点来电,可今天八点零一分,自动提醒还是弹了。”阿米尔拿着手机,眉头拧成一团,“差这一分钟,客户差点投诉。”
刘好仃立刻叫来技术员小李。小李挠头:“问题出在时区换算上。系统用的是标准时间,但客户实际工作时间有弹性。比如尼日利亚,官方时区是Utc+1,可他们下午三点才开工,晚上九点最活跃。”
“那系统得学会‘看人下菜碟’。”刘好仃说,“不能只认钟表,得认人。”
小李点头:“我加个‘活跃时段’字段,和档案库联动。系统发提醒前,先查客户最近三次互动时间,自动匹配。”
“聪明。”刘好仃拍他肩膀,“咱们不拼大公司那套冷冰冰的AI,咱们拼‘懂你’。”
三天后,系统重新上线。第一轮测试,约翰内斯堡的工地主管在晚上八点收到一条语音提醒:“您上次问的防紫外线参数,已更新,请查收。”他回了句:“你们终于学会南非时间了。”
尤哈看到消息,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另一边,服务承诺卡的制作却卡在了纸张上。
印刷厂来电:“您要的那种深蓝珠光纸,库存不够,得等新货,至少三天。”
刘好仃盯着手机,没发火。他记得上个月,这家印刷厂还因为一批标签印错赔了钱。他没追究,只说:“下次别错。”
他回拨过去:“三天太久了。能不能先用备用纸?颜色接近就行。”
“可您要的是‘像夜空一样沉静’的质感……”
“那这样,”刘好仃打断,“你们先印五十张,用现有纸,我亲自送。剩下的,等新纸到了再补。客户等的是心意,不是纸。”
对方沉默两秒:“……我这就安排。”
当天下午,第一批五十张服务承诺卡送到。刘好仃一张张检查,每张背面的二维码都扫了一遍,确保能跳转到客户专属页面。他还在每张卡里夹了张手写便签:“感谢您一路的信任,这张卡,是我们对您的承诺。”
小陈看着他一张张写,忍不住问:“写这么多,手不酸?”
“手酸,心不酸。”刘好仃头也不抬,“客户收到时,要是能笑一下,咱们这周就没白忙。”
卡片寄出第二天,反馈陆续来了。
新加坡林先生回了语音:“卡收到了,你们连我爱薄荷糖都记得,背面那句‘我们记得您第一次来电的时间’——我查了,一分不差。”
温哥华的ms. Lee发来邮件:“玻璃样品还没到,但你们的方案让我想立刻签合同。你们不是在卖产品,是在理解生活。”
最意外的是迪拜那位总换号码的项目经理,他打来电话,声音低沉:“我以为你们早忘了我。可你们不仅记得我的习惯,还改了邮件模板。这卡……我收下了。”
刘好仃挂了电话,站在窗边,看了眼楼下快递员正把第二批卡片装车。阳光照在车身上,反出一道亮光,像条通往远方的路。
他转身回到工位,打开客户档案库,找到那位项目经理的页面,在备注栏新加了一行:“服务升级后首次主动来电,情绪积极,建议下月回访时提及家庭近况(曾提女儿学建筑)。”
小陈走过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好的新一批方案:“下一个客户,利雅得的女建筑师,方案已经按她喜欢的浅蓝背景调整了,连字体都换成她常用的那种。”
“好。”刘好仃点头,“发之前,再读一遍,确保每个字都带着温度。”
“其实……”小陈犹豫了一下,“我们这么拼,客户真的能感觉到吗?”
刘好仃没立刻回答。他拿起桌上一张未寄出的服务承诺卡,指尖轻轻摩挲过那行烫金小字:“玻璃会老,服务不老。”
然后他抬头,看着小陈:“你觉得冷的金属能传热吗?不能。可你握久了,它就暖了。服务也一样——不是一次做到完美,而是每次都让人觉得,你在努力做到更好。”
小陈低头看着手里的方案,忽然笑了:“那咱们继续?”
“继续。”刘好仃拉开抽屉,取出第二本笔记本,封皮是暖灰色的,边角还贴着一小块透明胶带,像是修补过的痕迹。他翻开第一页,写下三个字:做得到。
小陈凑过来看:“又一本?”
“旧的写满了,新的接着来。”刘好仃把笔递过去,“你先填第一个客户。”
小陈接过笔,翻开利雅得客户的页面,在“服务进展”栏写下:“定制方案已确认,客户期待样品交付。”
尤哈从门外探头:“技术组说,智能提醒系统刚自动触发了一条关怀消息——‘约翰内斯堡天气转热,工地防暑措施还够用吗?’对方秒回:‘你们比我们hR还操心。’”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笑。
阿米尔拿着新整理的客户反馈走进来:“南非那边说,他们要把咱们的服务承诺卡贴在办公室墙上,当‘客户关系教科书’。”
刘好仃听着,没说话。他只是把那张未寄出的卡片轻轻放进信封,写上收件人名字,然后在信封角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小陈忽然问:“您说,咱们这么一点点改,真能变成大公司那样的服务体系吗?”
刘好仃抬起头,窗外阳光正好,照在他花白的鬓角上,像镀了一层金。
他笑了笑,说:“咱们不做大公司,咱们做‘记得住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