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站在财务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报表。纸张有些泛黄,边角卷起,像是被翻过无数次。窗外的风穿过厂区,把几片碎玻璃渣吹得哗啦作响。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下午三点十五分,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
“小王呢?”他一边走进去,一边问。
“在复印机那儿。”老李头都没抬,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他说要把这三个月的电费单重新整理一遍。”
刘好仃点点头,径直走向复印机旁的小王。小伙子正弯着腰,一手扶着机器,一手拿着夹子,嘴里还念叨着:“怎么又卡纸了……”
“你先别管这个了。”刘好仃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现在要干点别的。”
“啥事?”小王转过头,一脸疑惑。
“成本分析。”刘好仃说,“市场那边的数据是上去了,但利润没见涨多少,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小王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我也觉得奇怪,明明销量涨了不少,奖金却比上季度还少了点。”
“对,就是这个问题。”刘好仃点头,“所以我打算从成本这块下手,先把数据理清楚。”
两人回到会议室时,老李已经把ERp系统的部分数据导了出来,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像蚂蚁一样爬来爬去。
“你们来得正好。”老李指着屏幕,“这是我能调出来的最近半年的成本汇总,不过不全,仓库那边还有不少纸质单据。”
“我去拿。”小王说着就要起身。
“等下。”刘好仃拦住他,“你先帮我看看这些电子数据有没有明显异常。”
老李敲了几下键盘,调出一张柱状图:“你看,这是每月总成本的变化曲线,整体呈上升趋势,特别是二月和四月,跳得特别厉害。”
“二月是春节,可能跟加班、材料涨价有关。”刘好仃皱眉,“那四月呢?”
“不清楚。”老李摇头,“当时也没人提这事。”
刘好仃沉思片刻,说:“这样吧,我们分三块走。小王负责核对电子账目和手工账本,老李你去仓库找一下去年十月份到现在的入库单,我要看原材料价格有没有波动。我这边去车间看看生产记录。”
“行。”两人应声。
分工完毕,大家各自行动。
刘好仃刚走出会议室,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他:“刘哥!”
回头一看,是行政助理小周。
“你怎么来了?”刘好仃问。
“听说你要查成本?”小周递给他一杯水,“我刚好路过财务室,看到你们忙得连水都没顾上喝。”
“谢谢啊。”刘好仃接过水杯,“你也挺细心。”
“这不是你们之前搞客户满意度那次,我也帮忙写总结嘛。”小周笑了笑,“我觉得这次也挺重要的。”
刘好仃点点头:“确实重要,这次要是能把成本压下来,利润才能真正上去。”
小周走后,刘好仃继续往车间走,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进了车间,他直接找到了班长。
“最近废品率怎么样?”他开门见山地问。
“还好吧。”班长含糊其辞,“有时候高点,有时候低点。”
“具体数据呢?”刘好仃追问。
“这个……还在登记中。”班长支吾着拿出一本笔记本,“你看,都是手写的。”
刘好仃翻开一看,果然字迹潦草,而且有几页明显被涂改过。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外走。
“去哪儿?”班长问。
“去废料区看看。”刘好仃淡淡地说。
废料堆里,玻璃碎片闪闪发亮,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味。
刘好仃蹲下身,随手拿起一块废玻璃看了看编号,眉头越皱越紧。
“这批是哪天生产的?”他问身旁的技术员。
技术员查了查记录:“应该是四月十七号夜班。”
“夜班?”刘好仃重复了一遍,“那天夜班开工了吗?”
技术员愣了一下,赶紧翻记录:“等等……好像那天夜班因为设备检修,没开工。”
刘好仃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那就是说,这废品根本不是那天生产的?”
技术员无言以对。
刘好仃叹了口气,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回去吧。”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废品率造假,那是不是意味着成本也被人为夸大了?
回到会议室时,小王和老李都已经回来了,桌上摆着一大堆资料。
“怎么样?”刘好仃坐下问道。
“发现个事儿。”老李先开口,“去年十月的时候,采购价突然涨了一大截,但那时候市场行情其实没变,我就觉得有点奇怪。”
“我在核对账本时也发现了。”小王插话,“有一笔报销单,背面写着当时的供应商名字,但价格比正常贵了差不多两成。”
“这笔账是谁签的?”刘好仃问。
“原采购员,已经离职了。”老李答道。
刘好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看来,问题不止一个。”
“要不要报警?”小王小心翼翼地问。
“不急。”刘好仃摇头,“先把所有数据都对一遍再说。”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只有打印机还在嗡嗡作响,吐出一页页密密麻麻的表格。
“刘哥,”小王忽然抬起头,“你觉得,这次能搞定吗?”
刘好仃看着窗外忙碌的厂区,嘴角微微扬起:“只要我们认真对待每一分钱,它也会认真对待我们的努力。”
小王笑了:“这话听着耳熟。”
“客户是镜子,钱也是。”刘好仃喝了口水,眼神坚定,“我们怎么花,它就怎么回。”
远处,机器轰鸣依旧,节奏稳健如心跳。
而刘好仃,正握着那张被风吹动的废品编号纸条,准备开始一场新的战斗。
下一秒,他站起身,将纸条轻轻放在桌上,低声说:“明天,先从夜班记录开始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