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这样啊,欺负一个姑娘呢?”
然后她又转头看向方淮序,语气轻松地推测道:“肯定是太子殿下又从中作怪了。一定说了什么吓人的话吧,才会让这位醒黛姑娘害怕。”
当初,云丞相曾做过当今太子方淮序的老师。
正是由于这层师生关系,再加上如今她在宫中地位稳固,云晚吟才有如此轻松无拘的言行。
今天她穿着一身紫色的华贵衣裙。
她的头上饰有一枚精美无比的九彩步摇。
她缓缓俯身朝醒黛伸出手去。
“别害怕,起来吧。”
若不是因为她姓云,也许醒黛早就向她道谢了,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但即便眼前之人姿态亲和,醒黛也没有被这份表面的温存打动。
她没有去扶那只伸出的手。
反而微微后退一步,用自己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之后,她低下头,轻声道:“云姑娘。”
云晚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不因自己的好意被忽视而生气,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她说:“醒黛姑娘未免太过见外了。说起来,这事本就是我们家那位不懂事的小妹先惹出来的麻烦。还望姑娘宽宏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接着,她顿了顿,像是不经意地补充道:“听闻姑娘最近开了一家茶铺,我也特意让我手下的琳琅前去买了一些新制的茶叶,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吧。”
前两天传出的消息并不小。
听说云家的三小姐云舒窈不仅抢夺了一位普通世家女儿的未婚夫。
还在街头当众羞辱对方,令人难堪至极。
那些事情,方淮序其实早在数日前便有所耳闻。
只是他当时并未多想,只当是一桩坊间常见的八卦罢了。
可眼下再细细思量,却不禁觉得有些意思。
眼前的这位“醒黛”,跟从前顾子皓在他面前形容的那个“女子”,竟似是出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旁站着的苏怀逸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吟儿认识醒黛姑娘?”
只见云晚吟亲昵地挽着苏怀逸的手臂。
“都是一些不光彩的事……那些都是我妹妹闯的祸,说出来也扫兴得很。”
苏怀逸抬眼朝醒黛望了过来,眼中掠过几分探究。
而醒黛,始终都没有抬起头来,目光停留在地面的某处。
她悄悄握紧了衣角,指节都有些许发白。
看来这云府的长女也不过是个老谋深算的角色罢了。
她说出的话听似道歉诚意十足,可每句言辞背后都藏有锋芒。
分明是在用最温软的方式羞辱别人,将人心碾压在脚下,还不露痕迹。
察觉到两人之间隐隐浮动的敌意。
周围人虽不明说,但也都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
一旁的云晚吟似乎心情甚佳,轻声柔气地提醒道:“怀逸,我们要不要再往那边逛下去,怕就要错过宴席了。”
说完,脸上带着一抹浅笑。
方淮序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缓缓说道:“今天云晚吟的动作倒是快得很,这模样,怕是铁了心要把婚事给正式公布出来。”
“可不是嘛。”
旁边那人附和道,语气略带感慨。
“堂堂云家的嫡出千金,为了等苏怀逸守完孝期,一直等到二十岁才出嫁,这份情意可真是让人敬佩又心疼。这一回啊,她总算如愿以偿了。”
墨瑾昱淡淡地扫了一眼一旁的醒黛。
“发什么呆?人都走远了你还站在这儿。茶都凉了也不知道续上?”
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要演给谁看?
真是叫人作呕。
醒黛愣怔了一下。
随即回过神来,声音低低地开口:“抱歉……是我疏忽了。”
她连忙转身为墨瑾昱重新斟上热茶。
之后便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腰间,等着吩咐。
墨瑾昱脸上毫无波动,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她早该明白了,那个始终冷淡待她的人,哪里值得她如此牵挂?
到底谁才是真正在乎她、尊重她的那一个?
两刻钟很快就过去了。
期间有三拨人陆续走进这座临水的小亭子。
而墨瑾昱立在一旁,虽未主动发言也未曾动作,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竟比那位储君还要可怕几分。
方淮序摆了摆手,脸上挂着一副随意轻松的笑意。
“就别麻烦了,我看这边清静也好,刚好也能歇会儿。再说有我舅母在那边主持场面,我和堂兄在这里稍微坐一坐也挺好。”
小厮听后犹豫了一瞬,终是点头答应下来,叹了口气说:“那等宴席开始以后,我会叫人把饭菜送过来,两位大人就在这个亭子里用膳吧。”
“嗯,”方淮序轻轻点了点头,“你这法子确实周到,不错。”
正说着,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骚乱的喧哗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声响方向望去。
只见江蓠被人粗暴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脸颊上沾着泥土,双眼满是恐惧。
望着面前站着的人不住地流泪,连连摇头。
“不,不是那样的!我说的句句属实!我没想过勾引世子!真的没有!”
她嘶哑地喊着,几乎泣不成声:“一定是有人暗中绊了我一脚,我……我原本只是路过而已!”
说话间,她胸前突然滑落出一块温润剔透的玉佩。
随着重力从衣襟之间飞快滑下,狠狠地摔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
“咔哒”!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那声音吸引过去,顺着跌落在地面的玉佩抬头,重新将视线投向江蓠。
“原来这人还是个贼!”
人群中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偷世子贴身佩戴的平安玉,这不是嫌命太长了吗!”
另一位中年妇人也连忙插话。
“就是说啊,谁不知道这块玉可是郡王妃亲自在佛前跪求七天七夜才求来的护身符,寻常人连碰都别想碰到,这女的是哪家出来的?竟然这般大胆!”
“看模样也不像是什么大家闺秀,衣着简陋不说,神情举止也是粗疏得很,倒是个寒酸得很的角色。”
另一位身穿华服的老太太摇着团扇。
旁边的围观群众纷纷拿起手帕捂住嘴,掩住了半边脸,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朝这边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