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少见到如此认真的陛下,甚至认真的有些执拗。
起初,乔予眠一愣。
依言将今日太后宫中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等她说完这些,脑袋里转了一个弯儿,也有些明白了谢景玄如此认真的原因了。
贾太后再如何,也是陛下生母,便是没有养恩,但生恩犹在。
他今日对贾太后说那一番话,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吧。
那一副冷冰冰,什么都不在乎的外表,只是他柔软的内里披上的一层伪装罢了。
这世上,没有哪个孩子会不渴望得到母亲的爱。
谢景玄虽贵为帝王,可他首先是个活生生的人。
“陛下,您若实在伤心,不妨用过了午膳,便去睡一觉,妾从前在乔府上,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发生了,便什么也不想,先睡一觉。”
睡醒了,睡饱了,先前的那股躁郁伤心稍稍平稳了,她才会更清醒。
“你觉得朕伤心了?”
谢景玄忽然这样问。
乔予眠疑惑,难道是她想错了?
“陛下……不伤心吗?”
谢景玄嗤笑一声,“朕为什么要伤心?”
为了处处想要置他于死地的贾太后?还是为了那个少时将他诓骗到冷宫去的谢琅?
“可……”
乔予眠还想说什么,被谢景玄打断,“乔三娘,你记得,往后,不许再去慈宁宫。”
“可若太后差人来传唤呢?”那样也不用管吗?
“她若是再传唤你……”谢景玄眯了眯眼睛,笑的有些发狠,“朕自有应对。”
“走。”
谢景玄拉开椅子,绕过楠木桌往里间走。
乔予眠自桌上下来,双足点地,跟在他身后,问道:“陛下要去那儿?”
谢景玄已来到床边,躺了下去。
“陪朕用膳,伺候朕午睡。”
乔予眠默了默,早知如此,她刚刚真不该多嘴。
而此刻慈宁宫中。
贾太后坐在凤椅上,脸色比吃了一只死苍蝇还要难看。
零榆就是皇帝专门送来恶心她的,可也正因为是皇帝送来的,贾太后即便再恶心,也不能即刻便将人给处置了。
反而还要命人好生地将零榆带下去,为她在慈宁宫的小戏台子边的一排偏房中安排个好地方。
贾太后心气儿不顺,张口也没什么好辞色,“将罗御医叫进来。”
“是。”
黄姑姑应声,很快便叫人去唤罗御医来了。
罗御医全名罗庸言,是自打贾太后还是皇后时便在太医院履职的,只不过当时的罗御医在太医院中并没什么名头,也不受人待见,倒不似现在这般风光,得太后重用。
罗御医自为乔予眠诊脉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偏殿之中,只等太后传唤。
宫人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罗御医便进了大殿。
“太后。”
“哀家问你,乔婕妤身体究竟如何?”
她要知道乔予眠究竟能不能顺利地怀上皇帝的孩子,诞下皇嗣,若她不能,这么个人,便绝对不能留下皇帝身边,妨碍她得到皇嗣。
罗御医拱手,“回太后娘娘,乔婕妤的身体虽算不得多么康健,还伴有体寒之症,但于子嗣一事上,并无影响。”
“只是,只是……”
说到了此处,罗庸言额头上滚落下汗珠来,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
“究竟是何事,连你都不敢说?”
太后大是不解,不过能让罗庸言都支支吾吾的事情,想来,不是什么小事了。
“说,有哀家在,你怕什么?”
“是。”得了这一句哈,罗庸言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说了自己的诊断结果,“臣为乔婕妤诊脉,发现乔婕妤这宫寒之症,一部分是自身底子不足,另一部分,却是用药所致。”
“用药?”
“你细细说来。”
“太后。”罗庸言这次直接跪在了地上,俯首道:“臣怀疑乔婕妤经常用避子汤。”
贾太后再坐不住了,“你说什么?!”
避子汤?
贾太后甚至无需多想,便猜到了这避子汤是谁让乔予眠喝的,一个宫妃,手中绝不可能有熬制避子汤所需的各种草药,那需要在太医院的药簿上记录,不过若是皇帝下令,莫说是太医院查不到,没人会知道,乔予眠在喝避子汤。
皇帝,真是好算计!
若不是今日她将乔予眠叫来,又命罗御医为其诊脉,如今她还被蒙在鼓里,等着乔予眠的肚子有动静呢。
罗庸言叩首道:“太后息怒。”
“皇帝登基三年,未有一子,皇室子嗣凋零,你叫哀家如何息怒?”
太后说的冠冕堂皇,可这屋中没有外人,彼此都知道心中所想。
气氛沉凝之时,还是谢琅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闲庭信步似的,来到贾太后身边,拉着其坐下,“母后,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呢。”
“琅儿,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还不都是为了你!”
太后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若非这皇位叫他捷足先登一步,如今坐在上面的,合该是你。”
“母后,当心隔墙有耳。”
谢琅仍是笑着,小声提醒着,又义正言辞道:“这些话,母后往后还是别说了。”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不会让他得逞的。”
言辞间,没有半分对谢景玄这个亲子的愧疚,有的,只有冷漠无情的算计。
谢琅似乎是早就习惯了母后这样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他眼珠转了转,“母后先别生气,皇兄既然这样做了,眼下还被我们发现了,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就着这件事,煽煽风,点点儿火呢?”
闻听此言,贾太后也冷静下来,脑子转过了这么一道弯儿,便什么都好说了。
“对,对极了。”
“哀家怎么没想到。”
贾太后脸上重新挂带上了笑意。
皇帝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喂下避子汤,他们又何妨将这件事挑明了,届时若是朝臣都知晓此事,定是会联合上书,请求皇帝陛下绵延皇嗣,如此一来,后宫中若是再无半点儿动静,单是那几个老顽固也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