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殿外,目光中满是忧虑,“方腊未平,梁山又起,如今金人虎视眈眈...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蔡京沉吟道:“陛下,为今之计,或可遣使与金国重修旧好,暂缓其南下之心。同时集中兵力先平内乱,再图外患。”
高俅却道:“金人贪得无厌,恐非财帛能安抚。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加强北部边防,同时尽快结束南方战事。”
宋徽宗眉头紧皱,心中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又转头问高俅:“最近...西夏那边还安稳吗?”
高俅听到皇帝问起西夏,心中又是一沉,知道今日这场奏对真是处处着火,他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回陛下,西夏近来……亦不甚安稳。陕西六路来报,西夏国主李乾顺趁我朝东南多事,近来频频调兵遣将,其右厢朝顺军司和甘州甘肃军司的兵马,在边境地带活动异常频繁。麟州、府州一带,已发生数次小规模冲突,双方...各有损失。”
高俅没有敢实话实说,其实,在西夏边境宋朝的损失远大于西夏。
即使这样,赵佶已经觉得难以接受了,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急忙扶住御案,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难以抑制的怒火:“各有损失?是丢了堡寨,还是失了粮草?说清楚!”
高俅不敢再隐瞒:“据报,西夏骑兵上月突入保安军地界,焚毁了两处戍堡,劫掠了数千百姓和牲畜……延庆路经略使已派兵增援,但西夏人掳掠后便迅速退去,并未与我军主力接战。此等骚扰,近三个月来已发生不下十次。”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赵佶气得浑身发抖,“金人背约,方腊造反,梁山作乱,如今连西夏这等手下败将也敢来踩朕一脚!我大宋难道成了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了吗?!”
蔡京见皇帝情绪激动,连忙劝慰:“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西夏此举,不过是疥癣之疾,趁火打劫而已。其国小力微,绝无胆量与我朝全面开战。只需严令边境诸路谨守城寨,勿要轻易出战,待我解决了心腹之患,再回头收拾它不迟。”
郑居中却忧虑道:“太师所言虽是,然则西夏此番举动,恐非孤立。去岁金国使臣曾绕道西夏而来,臣担心……他们或有勾结。若金人在北,西夏在西,同时发难,我军两面受敌,局势将更为艰难。”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垂拱殿内所有人,包括宋徽宗,都是透心凉。
刚才还只是内忧外患各自为战,若真是南北两大外敌有了默契,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的预兆。
赵佶无力地坐回龙椅,方才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色此刻变得有些苍白。
他环视着殿内这群平日里高谈阔论、如今却束手无策的重臣,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大宋的江山,仿佛一艘千疮百孔的大船,同时遭遇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狂风巨浪。
东南,是已成燎原之势的方腊,童贯的二十万大军深陷泥潭,捷报无多,败绩频传。
腹地,是占据济州、行收买人心之举的梁山晁盖,此人行事迥异于寻常流寇,其威胁更显诡异难测。
北方,是如日中天、虎视眈眈的金国,海上之盟犹在耳边,盟友却已磨刀霍霍,想要的远不止约定的燕云。
西陲,是蠢蠢欲动、趁火打劫的西夏,虽国力不济,却如附骨之蛆,不断消耗着本已捉襟见肘的边防力量。
国库,因连年用兵和“花石纲”等奢靡之举,已日渐空虚。
兵源,禁军腐败,西军(陕西军)虽善战却被西夏牵制,能机动的兵力少之又少。
这一刻,济州府的晁盖,在宋徽宗心中的威胁等级,似乎被迫下降了。
不是晁盖不够危险,而是眼前的危机实在太多,如同一个快要渴死的人,已经顾不上远处可能存在的狼群,只能先扑向近处的水源——哪怕这水源有毒。
宋徽宗无力地坐在龙椅上,苦笑着问:“高俅,河北田虎,淮西王庆...你还没有说吧!”
高俅脑门上开始冒汗了:“圣上...圣上...他们...”
“好了,”
高俅正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样说,却被赵佶打断了,“不必说了,说了又有什么用?朕要的是办法,办法,你有吗?”
赵佶已经不似开始的时候那样生气了,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人。
到处都是窟窿,到处都是兵荒马乱,赵佶已经习惯了。
而远在济州的“晁盖”(高启强),正是精准地把握住了大宋王朝这内外交困、顾此失彼的命门,才为自己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和发展时间。
赵佶看了看满朝的文武,语气平和了很多:“各位爱卿,都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其他地方...咱们暂且不管,只是济州府离咱们东京太近了,我认为...”
赵佶稍微顿了顿,接着又说:“我认为,应该首先剿灭梁山的贼寇,才是上策,众卿有何话说?”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把头一低,谁也不说话了。
这时,有一人出班跪倒:“陛下,或许...或许可考虑招安梁山?”
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御史赵凯。
此言一出,就好比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招安草寇,这是大宋开国以来少有的先例。
赵佶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凯:“爱卿何出此言?”
赵凯道:“既然那晁盖在济州施行仁政、严明法纪,或可说明此人并非寻常草莽。若许以官职,令其戴罪立功,或可化敌为友,增强我军实力以抗外侮。”
蔡京立即站出来反对:“不可!此例一开,天下贼寇皆可作乱求官,成何体统!”
高俅也皱眉道:“招安之事风险极大,若那晁盖假意接受,实则另有所图,岂不养虎为患?”
赵凯见蔡京与高俅齐声反对,却并未退缩,反而挺直腰板,声音清朗:
“陛下!蔡太师与高太尉所言虽不无道理,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强行征剿,须调集重兵,耗费钱粮,且东南战事未平,北方边患又急,我军四处奔波,恐难速胜。若许以济州节度使之职,令其率部北上抗金,既可解京师之危,又可借金人之手削弱其势,此乃二全之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