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剑天宗内,云雾缭绕,万木葱茏,静谧中透着一股剑修独有的肃杀之气。天窟峰上,一道倩影迎风而立,正是谕剑天宗现任宗主陆嫁嫁。她身着一袭素白剑袍,墨发随风轻扬,眉眼间尽是坚毅之色,手中三尺青锋,在日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李长久从南荒归来后,陆嫁嫁愈发觉得这世界的暗流涌动愈发汹涌,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一场风暴似乎即将来临。而她手中的剑,便是守护谕剑天宗,守护身边之人的唯一倚仗。
这日,陆嫁嫁正在峰巅练剑,剑招凌厉,每一剑挥出,都带起呼呼风声,剑影闪烁,似能割裂虚空。突然,她身形一顿,收剑而立,眉头微皱,心中隐隐不安。这种感觉自李长久从葬神窟爬出后愈发强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们。
“嫁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嫁嫁转身,便看到李长久带着和煦的笑容走来。自两人发生关系后,李长久对她的称呼也变得亲昵起来。
“长久,你来了。”陆嫁嫁展颜一笑,眼中的忧虑暂时消散。
李长久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微凉,轻声问道:“怎么了?看你练剑都有些心不在焉。”
陆嫁嫁叹了口气,将心中的担忧道出:“我总觉得,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更大的危机。各方势力近来动作频频,我担心谕剑天宗会被卷入其中。”
李长久微微颔首,他又何尝没有这种感觉,“我也有所察觉,不过,我们如今也并非毫无准备。你如今身为宗主,谕剑天宗上下一心,定能应对一切变故。”说着,他看向陆嫁嫁手中的剑,“而且,你的剑,只会越来越强。”
陆嫁嫁轻抚剑身,似是与剑心意相通,“这柄剑,伴我多年,随我历经无数战斗。从当初下山斩妖寻求破境机缘,到如今成为宗主,它见证了我的每一步。我也定不会让它蒙尘。”
正说着,一道流光从远处飞来,化作一只传讯灵鸟,落在陆嫁嫁肩头。陆嫁嫁取下灵鸟腿上的信笺,展开一看,脸色微变。
“怎么了?”李长久问道。
“是剑阁传来的消息,”陆嫁嫁沉声道,“近日,江湖中出现了一些神秘势力,四处打听谕剑天宗与剑阁的虚实,似乎有所图谋。”
李长久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些神秘势力,背后指不定是谁在操控。”
陆嫁嫁握紧了剑,“不管是谁,若敢对谕剑天宗不利,我定不会放过他们。”她的语气坚定,透着一股无畏的气势。
李长久看着她,心中满是赞赏,“我相信你。不过,我们也不能贸然行动,需先摸清这些势力的底细。”
两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先派弟子暗中查探那些神秘势力的行踪与目的。而陆嫁嫁,则更加刻苦地修炼剑法,她深知,唯有自身实力足够强大,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护得谕剑天宗周全。
夜晚,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陆嫁嫁独自一人来到剑冢,这里埋葬着谕剑天宗历代先辈的佩剑,蕴含着无尽的剑道感悟。她席地而坐,将剑置于身前,闭目凝神,试图从这剑冢的剑意中,领悟到更深层次的剑道。
一时间,剑冢中剑气纵横,陆嫁嫁周身被剑气环绕,她的意识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无数剑影在她眼前闪烁,或凌厉,或飘逸,每一道剑影都代表着一种独特的剑道。她沉浸其中,如痴如醉,不断汲取着这些剑意的精髓。
不知过了多久,陆嫁嫁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她拿起剑,站起身来,轻轻一挥,一道无形的剑气呼啸而出,斩在一旁的巨石上,巨石瞬间被切成两半,切口平滑如镜。
“原来如此……”陆嫁嫁喃喃自语,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剑道的新境界,只要再进一步,便能突破如今的瓶颈。
就在这时,剑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宗主!”一名弟子匆匆赶来,神色焦急。
陆嫁嫁收起剑,转身问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
弟子喘着粗气说道:“宗主,派出去查探的弟子传来消息,那些神秘势力似乎要对我们天窟峰动手,他们已经集结了大批人手,正向这边赶来!”
陆嫁嫁眸色一沉,握剑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剑冢深处的古剑似感应到主人心绪,齐齐发出嗡鸣,剑身震颤的频率越来越急,仿佛有无数沉睡的剑魂正欲破鞘而出。
“慌什么。”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传令,天窟峰弟子各就各位,按战前布防守住要道。告诉南承,让他带后天剑体修成的弟子守在主峰石阶,徐蔚然领人护住丹房与藏经阁,乐柔……”
说到这,她顿了顿,想起那总是咋咋呼呼却在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女弟子,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下:“让她带着云择,守好后山灵脉入口,那里有历代峰主设下的剑障,寻常人闯不进,但需防着有人用秘法破阵。”
弟子领命欲退,又被陆嫁嫁叫住:“等等,告诉雅竹长老,让她持我令牌去请卢元白峰主带人支援,就说……天窟峰的剑,还没钝到需要藏着掖着。”
弟子应声离去,剑冢内重归寂静。陆嫁嫁抬眼望向夜空,月轮被乌云遮去半边,山风卷着草木腥气扑面而来,带着几分不祥的预兆。她轻抚剑身,这柄伴随她从长命境跌落后重新淬炼的剑,此刻竟微微发烫,像是在渴求血与战。
“当年红尾老君一役,你陪我断了经脉;剑疯子叛乱时,你替我挡过暗箭……”她低声说着,指尖划过剑脊上细密的纹路,“今日不管来的是何方妖魔鬼怪,咱们师徒俩,再并肩杀一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兵刃交击的脆响,紧接着是弟子的怒喝与惨叫。陆嫁嫁身形一晃,已如一道白虹掠出剑冢,足尖点在树梢,目光扫过山脚——数十道黑影正突破外门防线,他们穿着统一的玄色劲装,面蒙黑布,手中兵器泛着诡异的幽蓝光芒,显然淬了剧毒。
更令人心惊的是,为首的三名黑影出手间竟有紫庭境的威压,剑气纵横间,天窟峰弟子布下的剑网被撕得粉碎。
“是修罗教的路数。”陆嫁嫁瞳孔微缩,她曾在古籍中见过这种以毒炼剑的法门,传闻此教早已在百年前被剑阁覆灭,没想到竟还留有余孽。
“宗主!”南承浑身是血地冲过来,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他们的剑有毒,弟子们……”
“退后。”陆嫁嫁抬手止住他,剑随身走,一道清越的剑鸣响彻山谷。她踏空而行,素白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人未到,剑气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三名紫庭境黑影笼罩其中。
“陆嫁嫁?”为首的黑影怪笑一声,“谕剑天宗的新宗主,果然有几分姿色,可惜今日就要变成剑下亡魂!”
陆嫁嫁懒得废话,剑势陡变,正是她从初代宗主玉简中悟出的“破妄剑经”。第一式“裂尘”使出,剑光如匹练横斩,看似缓慢,却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角度。那黑影举剑格挡,只听“咔嚓”一声,他手中的毒剑竟被从中劈开,剑势余威不减,擦着他肩头掠过,带起一串血珠。
“你的剑……”黑影又惊又怒,肩头伤口处竟泛起白烟,像是被某种力量净化。
“我的剑,斩的就是你们这种藏污纳垢之辈。”陆嫁嫁话音落,第二式“碎影”接踵而至。剑光陡然分化出数十道残影,或刺或劈,虚实难辨。另外两名紫庭境黑影见状,立刻左右夹击,三人布下的杀阵竟隐隐有五道境的威势。
山脚下,李长久正带着宁小龄赶回,远远望见那片翻腾的剑气,不由咋舌:“这婆娘,又动真格的了。”
宁小龄扯了扯他的袖子:“姐夫,嫁嫁姐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李长久眯眼笑着,却悄悄捏碎了一枚传讯符,“她的剑,可比她嘴巴硬多了。不过嘛……咱们也别光看着,总得给她送份‘贺礼’。”
此时的战场中央,陆嫁嫁已破了三人杀阵,剑光陡然拔高,如孤峰耸立,正是她突破紫庭境后领悟的新招“孤山”。这一剑没有花哨的变化,却带着山崩地裂的厚重,直取为首黑影的面门。
那黑影见状,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往空中一抛:“既然你找死,那就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力量!”
令牌炸开,化作一道黑雾,黑雾中隐约浮现出一柄巨大的骨剑虚影,竟带着几分“鬼道”法则的气息。陆嫁嫁瞳孔骤缩,这气息……竟与当年葬神窟深处的邪祟有几分相似!
“是地狱道的残部!”她心头一震,剑势却丝毫不减,“不管你们是修罗教还是地狱道,敢踏上天窟峰,就别想活着下山!”
剑光与骨剑虚影碰撞的刹那,整座天窟峰仿佛都晃了晃。陆嫁嫁被震得后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而那三名黑影则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落地时已没了声息。
可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笑声从云层中传来:“陆宗主好剑法,可惜……还是嫩了点。”
陆嫁嫁猛地抬头,只见一名黑袍老者踏云而来,手中拄着一根骷髅杖,周身缠绕的死气几乎凝成实质。她握紧剑,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黑袍老者悬于半空,骷髅杖轻轻一点,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那些原本在山脚缠斗的黑影如同提线木偶般停下动作,齐刷刷跪倒在地,头颅重重磕在青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些废物,连个山门都闯不进来,留着也是碍眼。”老者声音沙哑如磨砂,话音未落,那些黑影竟齐齐七窍流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片刻后化作一滩滩腥臭的黑水。
陆嫁嫁眉头紧锁,这老者随手间便能操控数十名紫庭境修士的生死,实力至少在五道境中期,甚至可能更高。更诡异的是他操控死气的手法,既不同于寻常鬼道修士,也不似地狱道的阴寒,反而带着一种……吞噬万物的贪婪。
“你到底是谁?”陆嫁嫁剑尖斜指地面,体内真气急速运转,刚才硬接骨剑虚影时震伤的内腑传来阵阵刺痛,但她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老者掀起兜帽,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左眼处是个空洞的血洞,右眼浑浊不堪,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多年前,剑疯子欠了老夫一份因果,今日特来天窟峰……讨债。”
“我师父?”陆嫁嫁心头剧震,剑疯子虽被他们联手斩杀,但此人的过往始终是个谜。难道这老者与当年剑疯子诈死、勾结瀚池真人的事有关?
“别紧张,老夫对死人的因果没兴趣。”老者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我要的,是初代宗主留在剑冢的‘斩神诀’。听说陆宗主从玉简里悟透了这门剑法?不如……借老夫参详参详?”
陆嫁嫁眼神一冷:“痴心妄想!”
“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老者骷髅杖一顿,地面裂开数道深沟,浓稠的黑雾从裂缝中涌出,化作无数只骨爪抓向陆嫁嫁。这些骨爪蕴含着极强的腐蚀之力,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岩石化为齑粉。
“破妄剑经·净尘!”陆嫁嫁清叱一声,剑光暴涨,如一轮烈日腾空而起,黑雾遇光即散,骨爪在剑光中寸寸消融。她深知此人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不敢有丝毫保留,剑招连绵不绝,每一剑都裹挟着净化万物的凛然正气。
老者啧啧称奇:“先天剑体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剑疯子当年宁可自毁道基也要护着你……只可惜,你还没完全成长起来。”他身形一晃,竟化作一道黑烟融入黑雾之中,骷髅杖则悬浮在半空,杖顶的骷髅头眼眶中燃起幽绿鬼火。
刹那间,无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袭来,这些黑影不再是刚才的紫庭境修士,而是由死气凝聚而成的厉鬼,它们不惧刀剑,嘶吼着扑向陆嫁嫁,仿佛要将她的血肉与魂魄一同吞噬。
陆嫁嫁剑法再快,也难敌这无穷无尽的鬼潮。转眼间,素白剑袍已被鬼爪撕裂数道口子,手臂上更是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迅速蔓延开一层灰败之色。
“嫁嫁!”
一声怒喝从远处传来,李长久的身影如流星般掠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银光闪烁的长剑,正是他从南荒带出的白银之剑。他身形旋转,剑气如陀螺般炸开,瞬间将陆嫁嫁周围的厉鬼绞成飞灰。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守着……”陆嫁嫁又惊又喜,话音却被李长久打断。
“守个屁!你男人还没死呢,轮得到你在这硬撑?”李长久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眼神凶狠地瞪向半空的骷髅杖,“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天窟峰撒野,当小爷的‘太明’权柄是摆设?”
他抬手一指,眉心处浮现出三足金乌的虚影,一缕璀璨的金光直射骷髅杖。那原本威风凛凛的骷髅头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幽绿鬼火瞬间黯淡下去。
“时间权柄?!”黑雾中传来老者惊怒交加的声音,“你是……帝俊的转世?”
“算你有点见识。”李长久冷笑一声,揽着陆嫁嫁的腰往后退了数步,同时对赶过来的宁小龄喊道:“小龄,用轮回之力护住嫁嫁的伤口,这死气有古怪!”
宁小龄连忙上前,指尖泛起柔和的绿光按在陆嫁嫁伤口处,那蔓延的灰败之色果然减缓了不少。
黑雾剧烈翻涌,黑袍老者重新凝聚身形,此刻他看向李长久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却又带着一丝狂热:“太好了……既有先天剑体,又有时间权柄,若是能将你们俩的本源吞噬,老夫定能突破那该死的桎梏!”
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口黑血,黑血落在骷髅杖上,那骷髅头竟缓缓睁开了第三只眼,眼中射出一道诡异的红光,直取李长久眉心。
“来得好!”李长久不退反进,白银之剑上燃起金色火焰,正是帝俊的本源之火。他迎着红光斩出一剑,火焰与红光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天窟峰都在摇晃。
趁此机会,陆嫁嫁强撑着伤势,对李长久低声道:“他的本体在黑雾里,骷髅杖是他的本命法器,第三只眼是弱点!”
李长久眼神一亮,正欲行动,却见陆嫁嫁突然挣脱他的手,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黑雾,手中长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谕剑天宗陆嫁嫁,以剑证道——”
她的声音响彻云霄,剑势陡然拔高,竟隐隐有了道象境的韵味。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力,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仿佛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神佛地狱,她也要一剑斩开!
“不——!”黑雾中传来老者绝望的嘶吼。
剑光穿透黑雾,精准地刺入了那只刚刚睁开的第三只眼。骷髅杖“咔嚓”一声碎裂,黑袍老者的身形从黑雾中跌落,胸口处多了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嫁嫁,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山风渐停,乌云散去,明月重新露出全貌。陆嫁嫁拄着剑,身体摇摇欲坠,却倔强地挺直了脊梁。李长久连忙上前扶住她,发现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已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傻女人……”李长久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说了让你别硬撑……”
陆嫁嫁靠在他怀里,虚弱地笑了笑,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我……我的剑,没给你丢人……”
“没丢,一点都没丢。”李长久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眶有些发红,“你的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
远处传来卢元白与雅竹等人的脚步声,李长久抱着陆嫁嫁转身走向峰主殿,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一直延伸到岁月的尽头。天窟峰的剑,今夜不仅守住了山门,更斩断了过往的因果,迎来了新的黎明。
天窟峰的晨曦总带着剑穗上凝结的露水气息,李长久守在陆嫁嫁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渐渐染上血色,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宁小龄端着刚熬好的灵药进来,见陆嫁嫁眼睫轻颤,忙凑过去:“嫁嫁姐醒了?”
陆嫁嫁缓缓睁眼,喉咙有些干涩:“那黑袍老者……”
“跑了。”李长久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带着几分懊恼,“那老东西倒是滑溜,被你斩碎本命法器后就自爆了半幅身躯,借着死气遁走了。卢师兄已经带人去追,不过估计悬。”
他说着,将灵药递到她唇边:“小龄说这药能中和死气,你赶紧喝点。”
陆嫁嫁小口吞咽着,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新的伤口,显然是昨夜替她挡死气时被波及的。她伸手想碰,却被李长久躲开。
“这点小伤算什么。”他咧嘴一笑,露出惯有的痞气,“倒是你,下次再敢这么拼命,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嫁嫁垂眸,指尖轻轻绞着被角:“我只是不想……再让你护着我。”从红尾老君到剑疯子,从南荒九婴到昨夜的黑雾老者,似乎每次危难都是他挡在身前。她是谕剑天宗的宗主,是先天剑体的剑修,不该总做躲在他身后的人。
李长久闻言一怔,随即握住她的手:“傻话。咱们之间分什么彼此?你护着宗门,我护着你,这不挺公平的?”
正说着,雅竹匆匆进来,手里捏着半块破碎的黑袍:“宗主,李公子,我们在山脚下发现了这个。”
那黑袍碎片上绣着半个诡异的图腾——形似扭曲的蛇,却长着九只头颅。陆嫁嫁看到图腾的瞬间,脸色骤变:“是修蛇!”
李长久皱眉:“瀚池真人那头修蛇不是早就被你斩了吗?”
“修蛇一族最擅分身寄生。”陆嫁嫁挣扎着坐起身,“当年瀚池与修蛇合为一体,未必没有留下后手。这黑袍老者能操控死气,又与修蛇有关……恐怕和‘暗日’预言脱不了干系。”
她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卢元白的声音:“嫁嫁,你醒了?有贵客到。”
众人抬头,只见剑阁二师姐柳珺卓提着剑站在门口,一身红衣似火,身后跟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正是不久前才化形的柳希婉。
“柳二师姐怎么来了?”李长久挑眉,这疯婆子向来不踏足谕剑天宗,今儿个倒是稀奇。
柳珺卓将剑往地上一顿,剑身嗡鸣:“昨夜你们天窟峰闹那么大动静,半个中土都听见了。我家小十四说感应到了天谕剑经的波动,非拉着我来看看。”
她口中的“小十四”柳希婉连忙摆手:“不是的……我是感应到了修蛇的气息,当年剑经被严舟保管时,曾与修蛇交过手。”
陆嫁嫁心头一动:“你知道那黑袍老者的来历?”
柳希婉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这是我从剑阁藏经阁找到的,上面记载着百年前的一桩秘事——修蛇一族曾供奉过一位‘蚀骨君’,据说能吞噬修士本源突破境界,后来被太初六神封印在葬神窟深处……”
“葬神窟?”李长久与陆嫁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南荒葬神窟,正是当年李长久斩出那惊天一剑的地方,那里的邪祟气息与昨夜黑袍老者如出一辙。
柳珺卓突然嗤笑一声:“说来说去,不就是一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要是敢再出来,本师姐一剑劈了他们的老巢!”
她这话虽糙,却让殿内的沉闷散去不少。陆嫁嫁看向李长久,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看来,我们得去一趟葬神窟了。”
李长久点头:“正好我也想回去看看,当年从那里爬出来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正说着,殿外传来弟子的通报:“宗主,赵国女皇派唐雨大人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众人皆是一愣,赵襄儿这时候派人来做什么?
唐雨走进殿时,神色比往日严肃许多,她递上一封密信:“陛下说,这是从进犯赵国边境的蛮族身上搜出来的,上面的图腾……与谕剑天宗昨夜遇袭的黑影有关。”
陆嫁嫁展开密信,瞳孔骤然收缩——那纸上赫然是九头蛇的图腾,与黑袍老者袍角的印记分毫不差。
李长久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有意思,赵国边境、天窟峰、葬神窟……这蚀骨君的爪子,倒是伸得挺长。”
他看向陆嫁嫁,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看来这趟浑水,咱们想不蹚都不行了。”
陆嫁嫁握紧了枕边的剑,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剑身上,折射出凛冽的光。她知道,一场横跨数域的追查即将开始,而她的剑,已经迫不及待要再饮邪祟之血。
三日后,天窟峰后山的传送阵亮起幽蓝光芒。
陆嫁嫁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长发高束成马尾,腰间悬着那柄刚经李长久以“太明”权柄温养过的长剑,剑鞘上的冰裂纹路在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金芒。李长久站在她身侧,手里把玩着从柳珺卓那里“借”来的剑穗——据说这玩意儿能驱邪,被柳二师姐追着骂了半座山才肯放手。
“卢师兄那边已安排妥当,雅竹长老会暂代宗主之职。”陆嫁嫁最后检查了一遍行囊,“小龄说古灵宗有本《冥荒志》记载过葬神窟的地形,她去借阅了,咱们在断界城汇合。”
李长久点头,目光扫过传送阵旁的唐雨:“赵襄儿倒是舍得,连你这位贴身护卫都派来了。”
唐雨面无表情地拱手:“陛下说,蚀骨君的爪牙已渗入赵国腹地,与其各自为战,不如联手查探。况且……”她顿了顿,“陛下还说,若李公子敢欺负陆宗主,就让属下把你绑回赵国问话。”
“啧,这女人还是这么霸道。”李长久咋舌,却没真当回事。他转头看向陆嫁嫁,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下,“走吧,让小爷带你去看看,当年我是怎么从那鬼地方爬出来的。”
传送阵光芒大盛,三人身影瞬间消失在阵法中央。
再次脚踏实地时,已是断界城的边缘地带。不同于赵国的繁华、谕剑天宗的清寂,断界城的空气里总飘着一股铁锈与檀香混合的古怪气味,街道上行人三教九流,有背着巨剑的剑修,有拖着锁链的妖族,甚至还有穿着神官服饰的异国人。
“这里的时间流速果然古怪。”陆嫁嫁抬头看天,明明出发时是清晨,此刻断界城的天空却挂着两轮残月,“难怪被称为‘界中之界’。”
正说着,街角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个穿红裙的小姑娘正追着一只独脚公鸡打,嘴里嚷嚷着:“死鸡!把我的灵玉还给我!”
那公鸡扑腾着翅膀,脖子上还挂着块晶莹的玉佩,竟口吐人言:“小丫头片子,本神鸟拿你块破玉是给你面子!”
李长久看得乐了:“这不是小红鸟吗?怎么混成这样了?”
红尾老君一役后,这只血羽君被赵襄儿收编,据说在断界城得了个“光明神”的名号,没想到如今竟沦落到偷鸡摸狗的地步。
小红鸟见着李长久,眼睛一亮:“李小子!快帮我抓住这疯丫头!”
红裙小姑娘却突然停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嫁嫁腰间的剑:“这剑……好香的味道。”
陆嫁嫁皱眉,这小姑娘身上有淡淡的妖气,却不似万妖城的蛮横,反而带着种草木初生的纯净。
“她叫阿木,是从葬神窟边缘钻出来的。”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柳希婉提着裙摆走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柳珺卓,“我们在城外遇见的,她说能闻到‘家’的味道,一直跟着我们。”
阿木听到“葬神窟”三个字,突然拉住陆嫁嫁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惶恐:“别去……里面有吃人的影子,会把人变成石头的。”
众人对视一眼,这小姑娘显然知道些什么。
李长久蹲下身,从怀里摸出颗糖递过去:“告诉哥哥,你在里面见过什么?”
阿木捏着糖,小声道:“有好多好多骨头,堆成了山。骨头上面坐着个穿黑衣服的老爷爷,他总对着月亮说话,说什么……‘等了一千年,终于要醒了’……”
“蚀骨君!”陆嫁嫁与李长久同时开口,心头的紧迫感愈发强烈。
柳珺卓不耐烦地拔剑:“还等什么?现在就杀进葬神窟,把那老东西揪出来剁了!”
“不可。”唐雨连忙阻拦,“断界城城主有令,葬神窟外围已被设下结界,非五道境以上修士不得入内,违者格杀勿论。”
李长久摸着下巴笑了:“这好办,咱们去找个人帮忙。”
半个时辰后,断界城城主府。
邵小黎看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手里的茶盏晃了晃:“你们要进葬神窟?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桌案上勾勒出一幅简易地图:“三个月前,葬神窟突然涌出大量死气,结界外的蛮族部落全被侵蚀成了行尸。我派去探查的人,只有阿木一个活着回来。”
陆嫁嫁看向阿木,这小姑娘正抱着邵小黎给的糕点啃得香甜,丝毫不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而且……”邵小黎压低声音,“司命姐姐说,葬神窟深处的时间线最近乱得厉害,进去的人,可能会遇见‘过去’。”
李长久挑眉:“遇见过去?那不是正好,说不定能看看蚀骨君当年是怎么被封印的。”
邵小黎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那是好事?若是被过去的执念困住,就再也出不来了。”她顿了顿,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断界城的通行令,能暂时护住你们的神魂。但记住,千万别在里面停留超过七日,否则……”
“否则就算是洛神转世,也救不了我们,对吧?”李长久接过玉佩,笑得一脸欠揍,“放心,小爷我可是掌握时间权柄的男人。”
邵小黎被他气笑了,挥手道:“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就心烦。”
离开城主府时,暮色正浓。陆嫁嫁看着李长久将通行令分给众人,突然握住他的手:“若真遇见过去……你最想看到什么?”
李长久愣了愣,随即笑道:“想看看你小时候又瘦又黑的样子,是不是真像你娘说的那样,嫁不出去。”
陆嫁嫁脸一红,抬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却没真用力。月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将前路的凶险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葬神窟的入口在断界城以西三百里的黑石谷,远远望去,那道裂开的山缝像是巨兽张开的嘴,不断吞吐着灰黑色的雾气。
“进去后保持阵型,死气侵入体内立刻告诉我。”陆嫁嫁拔出长剑,剑光在黑雾中亮起一道清冽的轨迹,“记住,我们的剑,不仅要斩邪祟,更要斩心魔。”
李长久紧随其后,白银之剑上燃起金焰:“走了,让那蚀骨君瞧瞧,谁才是真正的‘醒’者。”
一行人踏入黑雾的刹那,身后的入口突然合拢,仿佛从未存在过。而前方的黑暗中,无数双幽绿的眼睛正缓缓睁开,像是在欢迎久违的猎物。
黑雾如粘稠的墨汁,呛得人喉咙发紧。陆嫁嫁的剑光在前方劈开一条通路,剑身上流转的先天剑体之力将靠近的死气不断净化,留下淡淡的金芒残影。
“这地方比我上次来更邪门了。”李长久护着阿木走在中间,指尖弹出的金乌真火不时灼烧着从地底冒出的骨爪,“上次至少能看见太阳,现在连方向都分不清。”
阿木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小身子抖个不停:“影子……好多影子在看我们。”
众人闻言皆警惕起来。柳珺卓挥剑斩向左侧虚空,只听“嗤”的一声,一道黑影被劈成两半,化作黑烟消散,空气中却多了股腐烂的腥气。
“小心,这些影子能隐匿气息。”柳珺卓沉声道,她的剑上已沾了数道黑气,正滋滋作响地腐蚀着剑身。
唐雨取出一面青铜镜,镜面射出柔和的白光:“陛下赐的‘照妖镜’,能暂时显形邪祟。”白光扫过之处,果然有无数扭曲的黑影贴在岩壁上,它们没有五官,却能清晰地看到“手臂”正缓缓垂下,像是要抓住路过的人。
陆嫁嫁一剑荡开扑向阿木的黑影,眉头微蹙:“这些影子的气息……和蚀骨君同源,却更弱,像是……分身。”
“何止是分身。”李长久突然停步,指着前方——黑雾中隐约浮现出一片碑林,石碑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每块碑前都跪着个模糊的人影,他们的姿态与昨夜天窟峰那些黑影如出一辙。
“这是……献祭阵。”柳希婉脸色发白,“古籍上说,蚀骨君能以活人为鼎,抽取生魂炼化成影卫。这些石碑……恐怕都是用修士的骨头做的。”
话音刚落,最前方的石碑突然裂开,一个浑身覆盖着骨甲的人影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柄骨剑,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火焰,赫然是紫庭境巅峰的气息!
“来了个像样点的。”柳珺卓舔了舔唇角,提剑便冲了上去。骨甲人影挥剑格挡,两剑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柳珺卓被震得后退三步,惊讶道:“这骨头倒是硬!”
陆嫁嫁看准时机,剑随身走,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取骨甲人影后心。谁知那人影竟像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骨剑横扫,硬生生接下这一剑。
“有点意思。”李长久摸出白银之剑,“让小爷来会会你。”他身影一晃,化作数道残影,剑光如雨点般落在骨甲人影身上,却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这骨甲有问题!”李长久喊道,“它能吸收剑气!”
陆嫁嫁眸光一闪,突然想起初代宗主玉简中的记载:“用至阳之力!它怕光!”
李长久立刻会意,眉心金乌虚影大盛,白银之剑上燃起熊熊烈焰:“尝尝小爷的‘太明’真火!”
骨甲人影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转身就想逃。但陆嫁嫁早已封住了它所有退路,剑光如网,将其牢牢锁在中央。
“斩!”两人同时低喝,金焰与剑光交织成一道光柱,骨甲人影在光柱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骨甲寸寸碎裂,最终化为一堆焦黑的粉末。
粉末中,一颗灰黑色的珠子滚了出来,散发着浓郁的死气。阿木看到珠子,突然喊道:“就是这个!老爷爷总把这个埋在骨头堆里!”
李长久捡起珠子,只觉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手臂往上爬,他连忙用金乌真火包裹住:“这是蚀骨君的魂核碎片?”
“不止。”陆嫁嫁凑近观察,“上面有时间法则的波动,他在用这些珠子稳定葬神窟的时间乱流。”
众人正说着,碑林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更多的骨甲人影从石碑后走出,密密麻麻,竟有上百之多!
唐雨脸色凝重:“我们触发了阵法,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李长久将魂核碎片塞给阿木:“拿着,这东西能帮你挡死气。”他转向陆嫁嫁,“你带着她们往深处走,我来断后。”
“不行!”陆嫁嫁立刻反对,“这些人影至少有十多个紫庭境,你一个人……”
“放心,小爷还有底牌。”李长久眨了眨眼,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写了个字——“等”。
陆嫁嫁心头一暖,不再多言,对柳珺卓等人道:“跟我走!”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黑雾深处,李长久转身面对蜂拥而至的骨甲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抬手撕开衣领,胸口处,一道三足金乌的纹身缓缓亮起,一股远超之前的威压扩散开来。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他活动着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羿”的凛冽,“就让你们见识下,射落九日的力量!”
白银之剑嗡鸣作响,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战意。李长久身形化作一道金虹,冲入骨甲人影之中,剑光起,头颅落,金乌真火所过之处,死气消融,骨甲成灰。
而此时的黑雾深处,陆嫁嫁等人正站在一道巨大的鸿沟前。鸿沟对岸,隐约可见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高台,台上,一道黑袍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仰望着被黑雾遮蔽的天空。
蚀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