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顾言欢并未换下那身沉重的玄黑摄政王服。
“皇姐。”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婕悄然步入,依足了礼数,对着那道玄黑的背影深深一福。
顾言欢缓缓转身。
“坐吧。”她指了指一旁的软榻,亲自提起桌上的暖炉温着的热茶,为顾婕斟满一杯。
在朝堂中,她们是君臣,唯有此刻,才像是真正的家人。
“今日在金銮殿上,若非你,”顾言欢将茶杯递过去,“我便要多费一番口舌,甚至……要多见一些血。”
顾婕双手接过茶杯,低声道:“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皇姐今日出手,是为大闵除害,我自当尽一份力。”
顾言欢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御书房内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良久,她才看似不经意地提起:“我听闻……南陵有一种奇药,名曰‘孕育丹’,能逆转天命,缔结血脉。宁珏身上可带有此物?”
顾婕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有。臣妹……可回去与宁珏要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顾言欢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霍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晚风裹挟着寒意涌入,吹动她宽大的袍袖。她望着皇城内星星点点的灯火。
“我与微语……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我不想我们的将来,只剩下权谋与朝堂。”
“我想给她一个家,一个……有孩子欢笑的,真正的家。”
良久,顾言欢收回了所有的情绪,转身时,她又变回了那个摄政王。
她直视着顾婕,“说吧,你想要什么。今日你助我良多,这个情,我记下了。只要我能给,绝不吝啬。”
顾婕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
“皇姐,我不要封地,不要黄金。”
“我只求你一件事——”
“准我与宁珏,和离。”
顾言欢的反应并非震惊,她的大脑在瞬间已经开始了疯狂的分析与权衡。
“你们成婚未满一年,宁珏是南陵国王最受宠的公主。此时和离,等同于当众掴南陵的耳光,极易引发两国纷争。”
“为了大闵的安稳,我不能答应。”
这是摄政王的回答,不是姐姐的。
“若要我一生困于这座华丽的牢笼,与一个我不爱、她亦不爱我的人相守,”
“我宁可……玉石俱焚!”
长久的沉默。
最终,是顾言欢先移开了目光。她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待母皇……大行之后。”
“届时,大闵举国缟素,南陵纵有不满,也无法借题发挥,否则便是失了邦交礼数。我会以你二人‘情分寡薄,难以相继’为由,许你们合离,并备上一份厚礼送宁珏归国。如此,可保两国颜面,全你的心愿。”
顾婕浑身一颤,心中五味杂陈。她最终还是屈膝,深深一拜:“臣妹……谢摄政王殿下。”
顾婕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御书房内的烛火似乎暗淡了几分,顾言欢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阴影里,整个空间显得空旷而寂寥。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是苏樱。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医官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中。
顾言欢甚至没有回头,依旧凝视着那副疆域图。
“她还有多久?”
苏樱恭敬地垂首:
“回殿下,请您放心。臣调的此药药性霸道,发作时会急剧耗损人的元气与心神,脉象紊乱,五感渐失,在外人看来,与油尽灯枯之症别无二致。”
“但实际上,此药并不伤及性命根本。只要停药,再以温补之法好生将养,女帝……尚有一年半的光景。”
顾言欢缓缓转过身,烛光下,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药是你下的,以你的手段,为何不直接……”
“是按殿下您的吩咐。”
“兵不血刃,方为上策。”
她听完,缓缓走到窗边,再一次推开那扇窗,任凭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望着皇城内亮起的万家灯火,那片温暖的光晕,似乎与冰冷的皇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年半……足够了。”
“足够我为星辰,为微语,为我们想要的那个未来……”
“扫清这朝堂上,所有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