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非望着队伍最前方的女子,眼中的震惊早已褪去,此刻充盈的满是孺慕与钦佩。
他是在昨日午后才追上这支送粮队伍的。
自凤倾城带着二十几位弟兄以押镖之名离开后,他便一直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他紧赶慢赶,总算在四天之内把该安置都安置妥当。
待一切停当后,他等不及天亮,傍晚时分便策马顺着她留下的记号一路追寻而来。
他先是寻到了洛阳,在那里见到了洛阳城首富刘益。
从刘益口中得知,凤倾城已带人离开了一两日。
更令他震惊的是,她竟将所得金银尽数换作了粮食,甚至空手套白狼,又从刘益手中多拿走了五十万石。
那一刻,乔非眼神复杂地打量着这位年过而立、满眼精明的巨贾,心底对他竟生出了一丝丝同情。
忽然就对此前自己的遭遇彻底释怀。原来这世上的“傻子”,从来不止他一个。
他最初喜欢她,只因喜欢她这个人;后来的妥协,是受制于她;而当自己目睹她妥善安置寨中诸人后,那份委曲求全,早已化作了心悦诚服。
此刻,他对眼前这个看似风一吹就会倒的女子,心中、眼底——皆是孺慕。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女子?
不仅聪慧,还手段了得。
说她智勇双全都不为过,最紧要的是她心底尚存一份大义。
这一刻,乔非只觉得,能卖身给她一辈子为奴,自己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倾城,歇歇吧?已经连着赶了两三天的路,你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陈素素看着马背上嘴唇干裂的女子,忍不住再次劝道。
本想到安阳后,让李府医帮忙瞧瞧,这一改道,看病的事又不知要拖到几时。
凤倾城淡淡一笑:“素素,无妨。午时找个阴凉处,大家再一并歇息用饭吧。”
陈素素眼眶一热,迅速将脸撇向一边——她为何总这般不爱惜自己?
一旁的魏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小眉头微微蹙起。
“姐姐,”他扬起小脸,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希冀望向凤倾城,“我有些饿了,要不……我们就在前面歇歇,可行?”
凤倾城看了看身边这几个尚未长成的少年,终是松了口:“好。”
陈素素暗暗吸了吸鼻子,偷偷递给魏七一个赞许的眼神。
“老大……”一声期期艾艾的呼唤,打断了乔非啃干粮的动作。
他睨了一眼身穿镖服的赵四,继续用力咀嚼着口中那硬邦邦的饼子。
——也不知她可吃得惯?几日不见,似乎又清减不少。
不行,下个城镇,他得想法子买些别的吃食带着。
“怎么了?”乔非含糊问道。
赵四有些紧张地四下望望,压低声音道:“老大,您觉着……那位凤东家,靠谱不?”
“你说什么?”乔非眼神不善地扫过这个蠢笨的前手下,捏着干粮的手紧了紧。
怎么办,有点想打人。
“老大,我说真的!我咋越琢磨越觉得她……邪门得很哪!”
赵四偷瞄了一眼不远处闭目养神的凤倾城,心头有些发怵。
一个被绑的“肥羊”,不仅毫发无损地离开他们寨子不说,还策反了他们老大,更卷走了寨子里多年的积蓄。
最离谱的是,她竟让他们这群山匪来当镖师,押送那些他们自己“抢”来的金银、如今已换成粮食送往战场!
起初还以为她给的是条活路,心里还偷偷乐了一阵。
可这越走,他心里就越慌。总觉得踏上了一条比当山匪还危险百倍的不归路。
乔非看着他越说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打完了犹不解气,又狠狠的踹了他两脚。
这蠢货,被人从火坑里拉出来,非但不知感激,竟还敢在背后诋毁救命恩人!
“老大,我说的是实话!您打我干嘛?”赵四捂着脑袋,一脸不服。
乔非看着这个打都打不醒的属下,心下烦闷。
——为何她的手下个个瞧着机灵,自己的却如此蠢钝……莫非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闭嘴!”乔非捏了捏拳头,眼中寒光一闪,“再多说一个字,老子今儿就废了你,把你扔在这儿自生自灭,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靠谱’!”
赵四见老大动了真怒,脖子一缩,彻底噤声。
他可清楚的记得乔老大对付前寨主的那些手段。那股狠劲儿,怕是阎王爷见了也得避让三分。
“哎,你说他们那边吵吵啥呢?咋还动上手了?”谨行一脸好奇地凑到陈素素身边。
陈素素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别的不会,整天只会到处八卦。”
“那不是好奇嘛……你说,乔非不是他老大么?咋还揍他?”谨行锲而不舍。
“烦不烦!”陈素素没好气地怼道,“你若真想知道,自己过去问!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成天在我眼前晃悠!”
凤倾城半睁眼,扫了一眼那边刚安静下来的乔非二人,又看了看这边斗嘴正酣的两人,复又阖上眸子。
这几日,只要一闭眼,便是噩梦连连,搅得她终日心绪不宁。
“寒影。”
“属下在。”
“照此速度,到延州还需多久?”
寒影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姑娘那憔悴的侧脸上,眼中忧虑更甚——再这般昼夜兼程,延州会不会有事他不知,但姑娘的身子怕是要撑不住了。
“寒影?”凤倾城坐直身体,看向这位向来沉稳寡言的护卫。
寒影收回目光,沉声道:“回姑娘,多则二十日,少则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