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伤痕与甜腻
我蹲在他面前，指尖轻轻拂过他颈侧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旧痕。是魔法造成的灼伤，边缘泛着淡淡的灰，像被火焰舔过的纸。
“是这里，对吗？”我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被咬破了大动脉，所以才走得那么快。”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灰绿色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来浓重的恐惧，像被拽回了那个血腥的夜晚。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和那天咬我时的凶狠截然不同，更像是在害怕。
“别怕，都过去了。”我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掌心贴在我脖子的绷带上，“你看，我没事。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咬这里真的会死人的。”
他盯着绷带，又抬头看我，眼神里的恐惧慢慢褪去，染上一层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忽然，他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撞了撞我的额头，像在撒娇，又像在道歉。
“知道错就好。”我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要咬就咬胳膊，那里肉多，不容易出事。”
他没听懂这句玩笑，只是认真地眨了眨眼，似乎把“咬胳膊”当成了什么重要的指令。
下午去镇上采购，特意绕到甜品店买了块黑森林蛋糕。以前西弗勒斯总说这种甜点太甜腻，却会在我生日时，别扭地拎着一盒回来，说“路过顺手买的”。
推开实验室的门，果然看见他正蹲在墙角，手里攥着半块被啃得乱七八糟的实验样本——是我新培养的神经组织，带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
“又乱吃东西！”我走过去，把蛋糕盒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了那些不能吃，有毒。”
他立刻扔掉手里的样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蛋糕盒，像只被逗弄的猫。灰绿色的瞳孔里映着蛋糕上的樱桃，亮得惊人。
我把蛋糕放在操作台上，叉起一小块递到他嘴边。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张开嘴，牙齿碰到叉子时，动作轻得像怕咬坏了。
巧克力碎屑沾在他嘴角，他舔了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像只吃到小鱼干的猫。
“慢点吃，没人抢。”我又叉了一块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以前他吃蛋糕总是小口小口的，嘴角沾了奶油还会不自在地擦掉，哪像现在这样，吃得满脸都是，却一脸坦然。
可这副样子，也很好。
至少他眼里有光了，不再是那片死寂的混沌。
“好吃吗？”我问他，指尖擦掉他鼻尖的巧克力酱。
他用力点头，嘴里还塞着蛋糕，含糊不清地发出“嗯”的声音，灰绿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忽然想起那个关于他死亡的猜测。或许真的是被咬伤了脖子，不然他不会对“咬颈”有这么深的执念，不会在潜意识里重复那个致命的动作。
魔法界的战争，那些黑暗的咒语，那些隐藏的阴谋……他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才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这样深刻的印记。
“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我轻声说，像是对他，也像是对自己承诺，“不管是脖子，还是别的地方。”
他似乎听懂了，停下咀嚼的动作，忽然伸手抱住我的腰，把脸埋在我小腹上，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蛋糕的甜腻香气混着他身上的冷杉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意外地和谐。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伤口会愈合，记忆会复苏，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或许很难改变。
但没关系。
他咬我，我就给他找最耐咬的地方；他乱吃东西，我就把所有危险的东西收起来；他记不起过去，我就陪他创造新的记忆。
只要他还在，只要还能这样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甜腻又清冷的气息，就够了。
“明天再给你买草莓慕斯，好不好？”我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在我怀里点了点头，嘴角的巧克力酱蹭在我的白大褂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印子。
像个甜甜的、属于我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