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圣元年(公元552年,壬申年)
春天正月的时候,湘东王让南平内史王褒当了吏部尚书。这王褒呢,是王骞的孙子。
北齐那边老是来侵犯侯景的边境。甲戌日,侯景就派郭元建带着步兵去小岘,侯子鉴领着水军往濡须去。己卯日,他们到了合肥,结果北齐人紧闭城门,根本不出来,没办法,他们就只能撤回去了。
丙申日,北齐皇帝去攻打库莫奚,那可是大获全胜,抓了四千人,还缴获各种牲畜十多万头。
北齐皇帝连年去塞外打仗,给事中兼中书舍人唐邕对军事文书那叫一个门儿清。从督将往下,每个人的功劳大小、来龙去脉,还有四方军士谁强谁弱、人数多少,轮番替换来回调动的情况,武器装备的精良或粗糙,粮食储备是多是少,他没有不熟悉的。有时候在皇帝面前检阅人员,就算好几千人,他不拿名册,直接喊名字,一个都不会错。皇帝常常说:“唐邕这人太能干了,一个人能顶一千人。”还说:“唐邕每次遇到军事事务,一边手写文书,一边安排事务,耳朵还能听着别人汇报,简直不是一般人啊!”他受到的宠爱、得到的赏赐,其他大臣都比不上。
北魏将领王雄拿下了上津、魏兴,东梁州刺史安康人李迁哲吃了败仗,最后投降了。
突厥的土门跑去袭击柔然,把柔然打得那叫一个惨。柔然的头兵可汗没办法,自杀了。他的太子庵罗辰,还有阿那瑰的堂弟登注俟利、登注的儿子库提,都带着手下跑去投奔北齐了。剩下的那些人又拥立登注的二儿子铁伐当老大。这土门自己给自己封了个伊利可汗的名号,把他老婆叫可贺敦,子弟们称作特勒,带兵的将领都叫做设。
湘东王命令王僧辩等人往东去攻打侯景。二月庚子日,各路大军从寻阳出发,那战船排出去好几百里地。陈霸先带着三万精兵,两千艘战船,从南江出发,出了湓口,在白茅湾和王僧辩会合。他们还搞了个仪式,筑了个坛,歃血为盟,一起读盟文,那场面,大家都激动得眼泪汪汪,慷慨激昂。癸卯日,王僧辩派侯瑱去攻打南陵、鹊头这两个据点,还真就打下来了。戊申日,王僧辩他们的军队驻扎在大雷。丙辰日,又从鹊头出发。戊午日,侯子鉴回到战鸟这个地方,结果西边来的军队突然就到了,侯子鉴吓得不行,赶紧往淮南跑。
侯景的仪同三司谢答仁在东阳攻打刘神茂,程灵洗和张彪都准备带兵去救他。可刘神茂想自己独吞这份功劳,就没答应,把军营扎在下淮。有人就劝刘神茂:“敌人擅长在野外打仗,下淮这地方地势平坦,四面都可能受攻击,不如占据七里濑,敌人肯定进不来。”但刘神茂不听。刘神茂手下那些副将大多是北方人,跟他不是一条心。别将王晔、郦通就占据着外营,投降了谢答仁,刘归义、尹思合等人直接弃城跑了。刘神茂这下孤立无援,危险得很。辛未日,他也投降了谢答仁,谢答仁就把他押送到建康。
癸酉日,王僧辩等人到了芜湖,侯景守这儿的将领张黑直接弃城跑了。侯景听说这事儿,吓得不轻,赶紧下诏书赦免湘东王萧绎和王僧辩的罪过,大家听了都觉得好笑。侯子鉴占据姑孰的南洲来抵挡西边来的军队,侯景又派他的党羽史安和等人带两千士兵去帮忙。三月己巳初一,侯景下诏说自己要亲自到姑孰去,还派人去告诫侯子鉴:“西边那些人擅长水战,咱别跟他们正面刚,往年任约吃败仗,就是因为这个。要是能跟他们步兵骑兵交上手,肯定能打败他们。你就在岸上扎营,把船拉进港湾等着他们。”侯子鉴听了,就舍弃战船,登上岸,把营门紧闭,不出来。王僧辩他们在芜湖停了十多天,侯景的那些手下可高兴了,跑去跟侯景说:“西边来的军队害怕咱们厉害,看样子要逃跑啦,不赶紧打,机会就没了。”侯景听了,又让侯子鉴准备水战。
丁丑日,王僧辩到了姑孰,侯子鉴带着一万多步兵骑兵渡过洲,在岸上挑战,还弄了一千艘小船,载着战士。王僧辩指挥那些小船都往后退,留下大船停靠在两岸。侯子鉴的手下一看对方水军要退,都争着冲过去。结果王僧辩这边大船截断了他们的退路,然后大声鼓噪呼喊,在江中心展开激战,侯子鉴大败,士兵们往水里跳,死了好几千。侯子鉴就自己一个人跑掉了,收拢那些散兵,逃回建康,据守东府。王僧辩留下虎臣将军庄丘慧达镇守姑孰,自己带着大军继续前进,历阳的守军直接投降了。侯景听说侯子鉴败了,吓得脸都白了,眼泪流得满脸都是,拉过被子蒙头就睡,过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叹气说:“这是要害死老子啊!”
庚辰日,王僧辩带着各路大军到了张公洲。辛巳日,趁着涨潮进入淮河,一直前进到禅灵寺前。侯景把石头津的负责人张宾叫来,让他把淮河中的叉步船和海艟船拉过来,用石头系着沉下去,把淮河入江口给堵住了。还沿着淮河修筑城墙,从石头城一直到朱雀街,十多里的地方,城楼和矮墙一个接一个。王僧辩就向陈霸先请教计策,陈霸先说:“以前柳仲礼带着几十万兵,就隔着条河坐着,韦粲在青溪,一直都没渡河上岸。敌人在高处一望,咱们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能把咱们打败。现在要包围石头城,必须得渡过北岸。各位将领要是不敢冲在前面,我陈霸先愿意先去立栅栏。”壬午日,陈霸先在石头城西面的落星山修筑栅栏,其他各路大军接着连建八座城,一直延伸到石头城西北。侯景担心西州的路被截断,就亲自带着侯子鉴等人在石头城东北修筑了五座城,来堵住大路。侯景还让王伟等人守着台城。乙酉日,侯景把湘东王的世子方诸和前平东将军杜幼安给杀了。
刘神茂被押到建康,丙戌日,侯景让人弄了个大铡刀,先把刘神茂的脚放进去,一寸一寸地砍,一直砍到脑袋。留异表面上跟刘神茂一起反侯景,实际上偷偷跟侯景有联系,所以才没遭殃。
【内核解读】
这段记载南朝梁承圣元年(公元552年)的历史事件,聚焦于湘东王萧绎(即后来的梁元帝)联合陈霸先等讨伐侯景的关键进程。从这段历史片段中,可以读出多重历史信息与启示:
军事对抗中的策略博弈
侯景与萧绎阵营的交锋,充满了策略的较量。侯景起初叮嘱侯子鉴“勿与西师水战”,试图以陆战优势牵制对手,这反映出他对双方军事特点的认知——西军(萧绎阵营)擅长水战,而己方步骑更强。但后期因轻敌改变策略,让侯子鉴重启水战,最终导致大败,暴露了军事决策中“轻敌”与“摇摆”的致命性。
反观萧绎阵营,王僧辩与陈霸先的配合体现了战术灵活性:陈霸先提出“度北岸立栅”,避免重蹈柳仲礼“隔水坐困”的覆辙,主动抢占战场主动权,显示出对历史教训的吸取和对战场形势的敏锐判断。
人性与政治的复杂交织
--刘神茂的悲剧:他拒绝程灵洗、张彪的救援,试图“专功”,却因内部不和(偏裨降敌)陷入孤立,最终投降后被侯景残忍处死(“寸寸斩之”)。这一事件既暴露了乱世中将领的功利心,也展现了叛降者在权力游戏中的悲惨结局。
--留异的投机:他“外同神茂而潜通于景”,通过两面讨好保全自身,折射出乱世中部分势力“趋利避害”的生存逻辑,也暗示了侯景阵营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充满了利益交换与背叛。
侯景集团的末日征兆
侯景在西军逼近时的反应——“甚惧,下诏赦湘东王绎、王僧辩之罪,众咸笑之”,显得荒诞而无力。这种试图以“赦免”对手来挽回败局的举动,本质上是权力崩塌前的徒劳挣扎,暴露了其统治的合法性危机与军事上的绝望。而他在侯子鉴大败后“涕下覆面”“叹曰误杀乃公”,则进一步展现了其从嚣张到崩溃的心理变化,预示着侯景之乱的终结已近在眼前。
历史进程中的关键人物
陈霸先在这段记载中虽未成为绝对主角,但他的军事建议(“筑栅北岸”)和行动力,已初显其军事才能与战略眼光。这为他后来逐步崛起、最终建立陈朝埋下了伏笔,也印证了“时势造英雄”的历史逻辑——乱世中的军事决策往往能成就或摧毁一个政治人物。
乱世中的秩序崩塌与重建
这段历史发生在“侯景之乱”的尾声,整个南朝社会处于动荡之中:政权割据、将领叛降、百姓遭殃(虽未直接记载,但战争的残酷性隐含其中)。而萧绎阵营的东进,本质上是一场“秩序重建”的战争——尽管这场战争的背后仍是南朝内部的权力争夺,但客观上推动了侯景之乱这一破坏性事件的终结,为南朝的短暂稳定(尽管随后又陷入分裂)创造了条件。
结语
这段文字虽短,却浓缩了乱世中军事、政治、人性的多重面相:既有金戈铁马的战术博弈,也有权力游戏的冷酷无情;既展现了个体在历史洪流中的挣扎与投机,也预示了一个旧秩序的崩塌与新秩序的酝酿。它不仅是侯景之乱终结的关键注脚,更折射出魏晋南北朝时期“乱世争雄”的典型特征——实力决定生存,策略影响成败,而人性的复杂则让这段历史更加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