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帕曼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帕隆已经准备好了,让她们赶紧过去。
秦绥绥眼睛一下子充满了神采,脚步迈得比帕曼还快。
落后一步的帕曼先是讶异了一下,眼神很快又暗淡下来。
帕隆住在部落最里面,山路弯弯曲曲,他们走了快半个小时才走到。
只是刚走到门口,帕隆的声音便从里面传出:“你一个人进来。”
三个人脚步一顿,帕曼和贾真真很快就把目光移到秦绥绥身上。秦绥绥也明白,他说的应该是自己,便朝二人点点头,推开木门独自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帕隆早已不复上午那副垂暮老人的神态,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贯首衣,袖口及下摆绣有雷纹和蛙纹,头上用黑布缠着,还插着三根雉鸡尾羽,额前悬挂着水鹿犬齿,后背缀有铜铃,轻轻一动,铜铃便发出叮当脆响。
帕隆手持一根蛇纹手杖,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传说中蛇巫部落大祭司的风采,秦绥绥算是领略到了。光是站在一旁看着,她心中都忍不住增添了一丝敬畏。
“小丫头,我可以将解毒之法传授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许是看见她眼中的敬畏,帕隆满意地开了口。
“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之事,我都可以答应。”只要能救裴九砚。
“哈哈哈哈哈……”帕隆喉咙中发出爽朗的笑声:“你这丫头,果然爽快,放心,绝对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或许不知道,我们蛇巫部落的医术和秘法,向来不传外人,若你要习得这一解毒方法,有两种方式:第一,就是你跟你现在的丈夫离婚,嫁给我们部落的人,这样你便不属于外人,放心,我们族人没有你们汉人的腌臜思想,女子二婚也从不歧视,我们只尊敬有真本事的人。”
听见他的话,秦绥绥眉头微皱,她知道有些比较传统的部落秘法,确实是不传给外族人的,但要她离婚,那肯定不行,且不说她不会同意,要是裴九砚醒来知道,自己为了救他,要嫁给别人,他估计会疯掉,直接带人杀上山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二个呢?”
听见她的声音,帕隆眼神不自觉地往门外瞟了一下,又笑了一声:“第二个嘛,也很简单,就是你拜我为师,成为我的弟子,虽然不是部落中人,但也有资格继承我的医术。”
“但代价是,每年三月三和山兰节,你须得回到部落中来,与我们一起进行节日祭礼。在我死后,你也要每年为我供奉,我知道你们汉人现在很忌讳这些,你愿意吗?”
秦绥绥咬咬牙,直接跪了下来:“师父,弟子愿意!”
她几乎没犹豫,帕隆不由得再次笑出声,早上秦绥绥走之前,把自己研究的一些解药的配方,都给了帕隆,帕隆是黎药唯一传人,也是部落中最德高望重的巫医,他一看便知道,秦绥绥对于药物研制极有天分,而且她天生对动物有亲和力,这样的人,当他的传人,绰绰有余!
他没急着上前将秦绥绥扶起,反而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继续开口:“我知道你们汉人不信奉蛇灵,也不认同我们的巫术和占卜,所以我也不会强求你学这些。我们事先说好,你拜我为师,我只教你黎药和医术,但若以后我们部落有什么事,你也不能旁观,你可愿意?”
秦绥绥心中一喜,忙点头答应。她知道帕隆这是在为她着想,她毕竟不是部落中的人,是要回到大社会去的,如果被人知道她暗地里搞什么占卜、祭祀之类的,那她肯定会被举报搞封建迷信。
而且她本来从小就对黎药和黎族的医术充满好奇,如果能拜帕隆为师,那她便跟这个寨子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以后无论是他们想继续离群而居,还是想融入大社会,她都责无旁贷,遇到事情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见她点头答应,帕隆再次笑了起来,上前两步将她扶起来:“你既已叫了我师傅,那我们师徒名分便定了下来。”
他又递了一杯山兰酒给她:“将指尖血滴进去,跟着我念。”
秦绥绥毫不犹豫咬开指尖血,跟着帕隆用黎语念了句:“欺师者骨烂,负徒者魂散”,而后便将滴了血的酒一饮而尽。
简单的拜师礼完成,帕隆笑着递给她一枚蛇佩:“这是我们的信物,凭着这个,你以后可以随意进出部落,还能号令族人。”
秦绥绥接过来才发现,这也是一枚青铜镶玉的蛇佩,只是上面的纹路有所不同,玉的质地也不同,看起来更精致一些。
原本拜师需要六礼献祭,但因为秦绥绥是从外面跋涉而来,不可能准备这些东西,帕隆便直接略过了,只说让她下次过来的时候再补上就行。
秦绥绥捏着蛇佩,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自己在空手套白狼。
想到部落里的情况,秦绥绥借着布包的掩饰,从空间里掏出几盒安乃近、奎宁片、土霉素、磺胺粉和止血粉,以及几瓶红药水递给帕隆,面色有些惭愧:
“师父,我出门就带了这些东西,这些先送给您,这是我们那边的常用药,如果有受伤或者生病的族人,您可以拿给他们试试,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如果好的话,我下次再给您带!”
帕隆其实并不抗拒外面的东西,相反,他看着这些瓶瓶罐罐还有些好奇。
秦绥绥把功效、禁忌和使用方法一一告诉他,帕隆连连称奇,表示一定会试一下。
等帕隆把这些东西都珍而重之地收好,师徒二人才开始传授\/学习裴九砚他们所中之毒的解毒方法。
秦绥绥不得不感叹,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从前只觉得她奶奶最厉害,什么都懂,可现在不过跟着帕隆学习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打破了她原先的认知,拜这个师,不亏!
帕隆也是一样的想法,他年事已高,这些年来,一直在部落里寻找年轻的孩子做传人,但始终没有寻到对草药和医术有这么高天分的孩子。如今遇见秦绥绥,他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交给她。
虽然还是有点可惜,她不是族人。
等在外面的贾真真有些着急了,她看向立在一旁跟块石头一样的帕曼:“绥绥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那个老头到底在干嘛?”
帕曼皱眉:“不许这么说师父,师父不是坏人。”
贾真真一脸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你师父啊!”
快到六点的时候,秦绥绥带着笑意出来了,贾真真忙扑上去把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绥绥,咋回事啊?你没被那老头欺负吧?”
秦绥绥一把捂住她的嘴:“真真,我拜他为师了。”
“啥?你也拜他为师了?”她还欲再问什么,看见秦绥绥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忙闭上嘴,有什么事情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再问。
秦绥绥又朝帕曼点点头:“师兄,师父请你进去。”
帕曼看了她一眼,推开小木屋的门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这回她们倒是没等多久,帕曼很快就出来带着她们回去了。
晚上临睡之前,帕曼特意过来交代:“晚上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秦绥绥诧异:“你要送我们出去吗?”
帕曼点头,什么都没说,又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真真忙拉着她上床,仔细询问她拜师的细节,秦绥绥没有隐瞒,一一跟她说了。
听完贾真真还有些羡慕:“可以啊你!出来一趟,还白捡了一个厉害的师父!不过太好了,裴九砚他们有救了!”
秦绥绥点头,忍不住笑了出来。下午拜完师后,帕隆就教了她解毒之法,秦绥绥这才知道,在海中咬伤裴九砚他们的,极有可能是海蛇,还是被人为注入了剧毒的那种。
但巧的是,对于蛇巫部落来说,他们也几乎能解所有的蛇毒。
大约是她身上多了那枚蛇佩,原本盘桓在房间房梁上的那些小蛇,今夜全都不见了踪影。心事解决,秦绥绥晚上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拂晓时分,秦绥绥是被外面的晨祭声音吵醒的,她轻轻起身推开门,就见屋檐下,有位跟帕隆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正在朝屋外抛洒山兰米,嘴里还念诵着她听不懂的黎语祷词,昨天给她们做饭的那位妇人,正用竹筒吹燃昨夜埋藏的火种,煮制野生苦丁茶。
帕曼带着祖灵和大花,拿着弓箭从外面回来,腰间挂着一串新鲜的山鸡、山鹧鸪,看见她出来,微微点了点头:“很快就吃饭,吃完饭我们就出发。”
秦绥绥没想到,她们吃完饭准备出发的时候,帕隆也来了,手上拎了几包东西。
秦绥绥忙迎上去:“师父,您怎么来了?昨天那些药不都给我了吗?”
帕隆点头:“那是昨天,这是为师今天的心意,拿着!”他的话不容拒绝,秦绥绥只得接过。
见她接了东西,帕隆才满意点头,又朝着一旁的帕曼“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秦绥绥没听懂,帕曼的脸色却严肃起来,突然用汉语来了句:“是,我会誓死守护。”
秦绥绥诧异,转过头去看他,正巧和帕曼深邃的眉眼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