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的喧嚣和“恐龙角”的余韵渐渐散去,窗外天色已暗,细碎的雪花不知何时开始飘落,街道的房顶出现白白的一小层。
但这静谧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喧嚣、更热烈的期盼打破——护城河边的烟花秀,要开始了!
祁北屿早就按捺不住了,额头上那个傻乎乎的恐龙角创可贴被他撕了(理由是“影响我帅气的形象”),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淡淡红印。(还是很搞笑)
他裹着厚厚的银灰色羽绒服,拽着鹿卿的手就往车库冲。
“快快快!卿卿!我的限量版烟花在召唤我!要让全安陵城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火树银花’!”
鹿卿被他拖着走,看着他重新焕发活力的背影,无奈又纵容。
这小疯子,精力恢复得倒快,不过这身体倒是还是那么好,体质也好,还是……咳咳……紧的要命……。
祁家大宅的车队缓缓驶向护城河畔。
越靠近河边,节日的气氛就越发浓烈。
道路两旁挂满了喜庆的彩灯,行人如织,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河对岸,属于天璨城的地界,同样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喧闹的音乐声。
车子停在河堤旁专门划出的观赏区。
一下车,凛冽而清新的空气夹杂着雪花的凉意扑面而来。
祁北屿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开阔的护城河面和对岸璀璨的城市轮廓,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和灯光下亮得惊人。
“爸!哥!你们找好位置看!”他招呼着家人,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鹿卿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卿卿,我想玩个大的!”
鹿卿心头警铃微作:“你又想干什么?” 这小疯子的“大”通常意味着麻烦。
祁北屿眼睛放光,指了指停在河堤车道旁的那辆经过特别改装、车顶可以打开的加长越野车:“我们上车!一路沿着河边开,一路放!让烟花追着我们的车跑!肯定帅呆了!安陵城独一份!”
鹿卿眉头瞬间蹙紧:“不行!太危险了!万一火星溅到车里,或者飞到路边人群里怎么办?而且这是车道!”
这小祖宗,就不能安分点放烟花吗?
祁北屿立刻像被泼了冷水的小狗,耷拉下脑袋,撇着嘴:“哦……那好吧……” 语气委屈巴巴,但眼珠子还在滴溜溜地转。
他当然知道鹿卿的担忧是对的,但他那颗追求刺激的心就是不甘寂寞。
他眼巴巴地看着河边那些正在有序燃放大型烟花筒的人们,又看看自家那几车被工人小心翼翼往下搬的“珍藏版”,突然灵光一闪,抓住鹿卿的胳膊晃了晃:“那…那我不在车上放!我就把烟花固定在车顶,司机开车沿着河边这条专门划出来的烟花车道慢慢开,我就在车顶点燃引线!对着河面上空放!保证火星都掉河里!绝对安全!你看,河边还有消防员守着呐!” 他指着不远处穿着醒目制服、严阵以待但也面带笑意的消防员队伍。
鹿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确实,为了保障烟花秀的安全,河堤专门划出了宽敞的烟花燃放区和车道,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消防车和消防员值守,秩序井然。
看着祁北屿那副“我保证乖乖的,只求玩一把”的可怜又期待的眼神,再想想他今天撞柱子又社死的“惨状”……
鹿卿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只准对着河面放,车速必须慢,必须听指挥。”
算了,大过年的,就让他疯一回吧,有消防员在,应该……没事?
“耶!卿卿最好了!”祁北屿瞬间满血复活,欢呼一声,像只撒欢的兔子冲向他的越野车,开始指挥工人把他最心仪的几款大型组合烟花搬上车顶,用特制的卡扣固定好。
祁景琛看着小儿子上蹿下跳,无奈地摇头。
祁烙则有些担忧:“爸,小屿他……”
祁景琛摆摆手:“随他去吧,有鹿卿看着,还有消防员,出不了大乱子。” 他顿了顿,看着车顶上那个兴奋指挥的身影,眼神复杂,“这小子……跟他妈当年放烟花炸了半个花园的劲头一模一样。” 语气里是无奈,也有一丝怀念。
很快,准备工作就绪。
祁北屿拒绝了保镖递上来的安全绳,只戴了副防火手套,身手矫健地爬上车顶。
他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意气风发地朝鹿卿挥挥手:“卿卿!上车!看我的!”
鹿卿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看着车顶上那个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却精神抖擞的身影,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司机是老张,经验丰富,得到鹿卿点头示意后,缓缓启动了车子。
越野车沿着护城河边专设的烟花车道,以极慢的速度开始行驶。
“点火!”祁北屿一声令下(其实是用对讲机通知车里的保镖助手),保镖助手在车后座小心地点燃了第一组烟花的引线。
“咻——砰!”
一道绚丽的火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冲上夜空,在河面上方轰然炸开!瞬间点亮了墨色的天幕,金红色的流苏瀑布般倾泻而下,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和对岸天璨城的灯火,美得惊心动魄!
“哇——!” 河堤上的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惊叹。
“快看那边!车顶上放的!”
“好帅啊!那是谁家的少爷这么会玩!”
“拍下来拍下来!太有创意了!”
“那是小阎王”
祁北屿站在车顶,寒风卷起他的额发,雪花落在他兴奋发红的脸上。
他仰望着自己亲手点燃的璀璨,听着人群的欢呼,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张扬的快意充斥胸腔。
太爽了!这才是过年!这才是祁家小阎王该有的排面!
他得意地朝鹿卿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
鹿卿坐在车里,透过天窗看着那个在漫天华彩下笑得肆意张扬的身影,心跳得有些快。
危险与浪漫交织,疯狂与璀璨并存,这就是他的小疯子。
他紧盯着车顶,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车子匀速行驶,一组组烟花在车顶被点燃,升空,绽放。
火树银花不夜天,流光溢彩映长河。
祁北屿像个精准的烟火指挥官,不断调整着角度,确保每一束都完美地在河面上空盛开,引来沿岸一阵又一阵的喝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两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一左一右,稳稳地跟在了祁北屿这辆“移动烟花发射台”的后面!
人群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警察来了!”
“哈哈!玩脱了吧!”
“我就说这么玩肯定会被抓!”
“应该不会抓小阎王”
祁北屿低头一看,乐了。
他非但没慌,反而更加兴奋,拿起对讲机对司机老张喊:“老张!稳住!保持速度!让警察欣赏一下咱的烟花秀!”
(警察:我谢谢你!)
老张:“……” 老板,您是真不怕事大啊!
鹿卿扶额,他就知道!这小疯子总能玩出新花样!
警车并没有立刻逼停他们,只是保持着安全距离,警笛长鸣,响彻河岸。
这警笛声与其说是驱赶,不如说是一种警示和引导。
刺耳的声音有效地驱散了原本靠近车道看热闹的人群,为这辆移动的“危险源”清理出了更安全的通道。
祁北屿甚至看到一个副驾驶的年轻警察,在警车平稳行驶的间隙,悄悄摇下车窗,举着手机对准车顶绚烂的烟花和那个嚣张的身影,飞快地拍了几张照!
“噗嗤!”祁北屿没忍住,直接笑出声,还朝着那警车挥了挥手。
这小警察还挺可爱!
于是,护城河畔出现了奇景:一辆车顶不断喷射着璀璨烟花的越野车在前方“开道”,两辆警灯闪烁、警笛长鸣的警车在后面“护航”,一路沿着河堤缓慢行进。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欢呼声夹杂着善意的哄笑和议论。
“这阵仗!绝了!”
“警察叔叔:我们也很无奈,但为了安全,只能陪着玩了!”
“莫名觉得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祁家那位小阎王,果然名不虚传!”
“他家那位怕是又要上热搜了”
这场“警匪追逐烟花秀”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祁北屿车顶的烟花存货彻底告罄。
越野车缓缓靠边停下。
祁北屿意犹未尽地从车顶爬下来,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鹿卿和老张也跟着下了车。
三位穿着制服的警察也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看起来经验丰富、面容严肃的中年警官。
“祁先生,鹿先生,”警官敬了个礼,语气公事公办,“你们的行为非常危险。在移动的车辆上燃放大型烟花,极易引发火灾和交通事故,对自身和公共安全都是极大的隐患。虽然你们选择了河边车道,有消防员值守,但风险依然存在。请跟我们到警车这边,配合做个笔录和口头教育。”
祁北屿撇撇嘴,他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教育了,他不教育别人就算好的了,刚想说什么,就被鹿卿轻轻拉了一下胳膊。
鹿卿上前一步,态度诚恳而温和:“警官同志,非常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安全意识淡薄,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们接受批评教育。” 他微微欠身,姿态放得很低。
祁北屿看着鹿卿认真道歉的样子,心里那点不服气瞬间消散了。
他难得地老实下来,站在鹿卿身边,只是低着头,手指不安分地开始玩鹿卿垂在身侧的手指,捏捏指节,抠抠掌心,像个知道自己犯错但还有点小委屈的熊孩子。
卿卿都道歉了……那我就不说话了……给他们一点面子……
鹿卿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小动作,心里无奈,但面上依旧维持着认真的表情,仔细听着警察的交通安全和消防知识普及。
老张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表示深刻认识到了错误。
中年警官看着眼前这反差极大的两人:一个沉稳内敛,态度诚恳,眼神里甚至带着对公职人员天然的尊重;另一个……虽然低着头,但明显心不在焉,手指还在玩旁边人的手,像个没长大的皮孩子。
他严肃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们也很害怕这个小阎王啊,但是没办法,不管怎么样,于公于私都要教育一下,不然万一出现危险怎么办?
教育过程不长,主要是强调安全规范。
结束时,鹿卿示意了一下旁边等候的保镖。保镖立刻提着一个保温箱小跑过来。
鹿卿接过保温箱,打开,里面是几盒还冒着热气的、白胖胖的饺子,本来是给祁北屿准备的,怕他肚子饿。
“警官同志,今天辛苦你们了。大过年的还要出勤保障大家安全。”鹿卿将饺子递过去,笑容真诚,“一点自家包的饺子,不值什么,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暖暖身子。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工作。”
几位警察都愣住了。
看着那热腾腾的饺子,再看看鹿卿真诚的眼神和旁边那位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点好奇和……嗯,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的小阎王,严肃的气氛瞬间被一股暖流冲淡。
中年警官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摆摆手:“心意领了,东西就不用了,这是我们的职责。”
“请务必收下!”鹿卿坚持道,“就当是我们的一点歉意和感谢。大家都不容易。”
推让了几下,看着鹿卿的坚持和诚意,警官最终还是示意身后的年轻警察接了过来。
年轻警察抱着保温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那…谢谢了。以后燃放烟花,一定要遵守规定,注意安全!”警官再次叮嘱。
“一定一定!”鹿卿保证道。
看着鹿卿三人上车离开,几位警察回到警车旁。
年轻警察忍不住感慨:“头儿,这俩人……真有意思。一个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还花样百出;另一个稳得像座山,还会送饺子……他们是怎么凑一块儿的?”
中年警官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又看看怀里抱着的热乎饺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谁知道呢。不过……”
他顿了顿,想起刚才教育时鹿卿认真聆听的样子,和祁北屿虽然小动作不断但最终没有顶撞的配合,再想想祁北屿那些“小阎王”的传闻,缓缓道:
“要是没有鹿先生,祁家那位小爷,指不定能把安陵城闹成什么样。至于会不会一直疯下去,或者……会不会守着点底线,还真不好说,有他俩这一黑一白的配合,这个城市,倒也安稳。”
他打开一盒饺子,浓郁的香气飘散出来,在寒冷的雪夜里格外诱人。
“这饺子,闻着真香。”他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补充了一句,“人嘛,总得有个能拴住他的。”
警车发动,红蓝灯光闪烁,汇入安陵城除夕夜温暖而喧闹的万家灯火之中。
河对岸,天璨城的烟花也适时升空,与这边尚未散尽的余晖交相辉映,照亮了两座城市的夜空,也照亮了护城河上粼粼的波光和人们脸上幸福的笑容。
属于祁北屿和鹿卿的,鸡飞狗跳又璀璨浪漫的新年,在警笛的余音和饺子的香气里,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