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君方才大骇万分,似乎心底明白了什么。
福晋柔则的伤春悲秋,只因她已经有情意相投的人了。
而王爷对其宽慰之余,与侧福晋宜修,却走得更近了些,进宫拜见德妃,也不再频繁了。
“姐姐,你别伤心……”
檀君什么也不敢多问,也什么都不敢说,只得抱着她宽慰。
柔则的病越来越重,直到次年的春天才渐渐好些,她却越发爱留着红梅赏玩,红梅花到了暖春早便枯萎了。
某日,是融融暖春的午后。
宜修端着汤药伺候在床前,一脸哀怜。
“姐姐,你的病从去岁便一直不好,如今终于有了起色,还是不要终日闷在房中,不如让檀妹妹多扶着你出去走走才是。”
柔则望着她,依旧是素日温和的语气,神态却寡淡疏离了许多,檀君在一旁侍奉,看得真切。
“有劳你关心我的身子,府里有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整日在屋内也没什么不好,免得见了园中枯萎的花,我心里更难受。”
宜修的眼底有一抹解气的痛快,唇角不觉似笑非笑,眼底却是更多的谦卑与同情。
她像一个最贴心的好妹妹,苦口婆心劝慰道:“姐姐,往事如烟,既然……哎,你还是想开一些吧,心平气和养好身子,也不要怪任何人,这是天意罢了,王爷和我都很担心姐姐。”
说罢,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旁的檀君一眼,似乎因为她的存在不能把话说完,也似乎是警醒柔则,不要露出端倪来给她瞧见。
柔则垂下眸,扯了扯唇角,抬起手中的珠串给她瞧。
“妹妹说的对,我如今也是想开了,姑母开解过我,佛法能解苦厄,妹妹若十分担心,放心不下我,不若也和姑母与我一般,心平气和,礼佛便是了。最重要的,可以消散心中的执念,也是解脱自己。”
她是诚心劝告,却未免也疏离了,落在宜修耳中,更是一种讥讽与警告。
宜修自知自己撺掇王爷和德妃,力求让苏将军出征,让他受伤未愈便一场接着一场打,最终马革裹尸。
她眼眸轻颤,难道姐姐,知道了?
那日后,柔则果然真的开始礼佛,所谓心平气和,随着她娘家母亲的频繁入府探望,她的身子,也终于在夏天彻底好转起来。
不过,檀君与她朝夕相对,却明白,柔则的心底充满了仇恨。
“姐姐,礼佛,真的能让人解脱痛苦吗?”
刚入府的时候,她是痛苦孤独的,可如今,她有温和的姐姐柔则,如慈母般爱护自己,又有王爷宠爱疼惜,她并不觉得痛苦。
只担心柔则太过痛苦。
柔则屋内的台上没有供奉任何佛像,可她却日日跪在蒲团上祷告。
闻言答道:“檀君,佛就是自己啊,想要什么,自己成全。”
那日起,檀君陪同她一起修自己的佛,希望自己的陪伴,能减轻她心里的折磨与苦痛。
柔则的日子,就这样麻木地过着。
直到两年之后的夏夜,倾盆大雨,大阿哥弘晖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宫里宫外的大夫、太医都来瞧过了,却都药石无医。
孩子烧到第三日的时候,柔则跪在蒲团上拜了拜,点了一支檀香,起身看向了檀君。
“檀君,去替我请王爷过来吧,我有事告诉他。”
檀君照做,请来了在栖梧苑的王爷,柔则却面色苍白,直接晕倒,待到府医都围到床边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了,是什么事。
柔则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所有的大夫都在蘅清苑,天亮的时候,栖梧苑才传来了大阿哥夭折的消息,可王爷因柔则有孕欢喜发狂,哪里顾得上弘晖母子?
听到宜修肝肠寸断,晕厥不醒的时候,柔则坐在床上先是嘴角抽动地笑,低声嗤笑。
“报应!”
宜修与他害死了自己的爱人,如今,她也尝到了失去至亲的痛楚了……
然而,她还是不禁落下了泪。
痛快,不过一瞬,因为无论自己做什么,他,永远也活不过来了,而弘晖,也不过是个无辜稚子。
檀君一直在她身侧,看透了她的崩溃,心底的不安更盛。
弘晖自幼体弱,已经很是古怪,如今又被一场风寒就夺走生命,更是匪夷所思。
而最奇异的是,王爷自见过德妃两次后,对宜修的态度,反而更加冷淡。
后来,檀君才知,宜修是用了秘药才得了大阿哥,那孩子太脆弱了,活到三岁小心翼翼,还是没能保住。
三日之后,宜修似乎就将悲痛掩藏在心底,遵奉王爷的吩咐,贴身伺候起她的长姐柔则。
檀君,不由得越加警惕。
“姐姐,妹妹多嘴,她才没了大阿哥,你却有孕了,还偏偏在同一日,还是不要让她日日进进出出的,就算是亲姐妹,也难免会心底有什么。”
柔则叹息一声,她那日了恨极了,所以才特意挑在弘晖快不行的时候特意说出有孕的事。
可害了他的人,不止是宜修,还有王爷。
于是,她一口喝下那杏仁茶,笑道:“无妨,我们都是至亲,也都是侍奉王爷的人,我肚子里是王爷的孩子,宜修,不会有什么的。”
可是,她知道,宜修恨极了自己,她是一定会借机报复自己的,如此,正是自己所求。
檀君无言地望着她,总觉得不安越来越强烈。
直到某日,庶福晋苗氏与甘氏当众朝柔则发难,以下犯上,二人甚至一唱一和,挑起伤疤。
“是苏将军自己无用,又逞强好胜,非要带兵深入,才会被敌军杀害,这样的人何至于被歌颂?”
又道:“福晋大病一场,不会就是因为他的缘故吧?可惜了,运回来的时候肉都烂了臭了,半副骨头埋在地下,福晋还是别惦记从前你们曾经有过婚约的事了。”
“哎呀,也幸好他是死了,不然,王爷就要疑心,福晋您怀着身孕还闷闷不乐,这肚子里的种……”
柔则气得发晕,檀君忙扶着她,分明又看见一旁的宜修在似笑非笑,自己便登时也要上手教训甘苗二人。
“放肆!”
苗氏变了脸:“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说放肆?也配冲我大呼小叫?”
“那我配不配?”
柔则气得不顺气,直捏着佛珠指着她二人。
“你二人,辱没国之英雄,是无视国法,污蔑我,乃是无视家法,更有违妇德犯戒,我叫你们两个跪在门外两个时辰,服,还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