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那些凶神恶煞的流匪,在面对少数黑衣人或胳膊绑黄布条的壮士时,竟如同鹌鹑般温顺。
让走就走,让停就停,稍有迟疑,便会迎来毫不留情的呵斥甚至鞭打。
而城内的守军和王、张等家族的仆役,虽然脸上也带着紧张,却是在有序地引导。
“奇怪,城中局势好像并非我等想的那般?”
“是啊,你们看,赵巡检似乎正在那边指挥呢!”
议论声渐渐取代了纯粹的恐惧。
一些胆子大的百姓,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仔细观察着。
这时,王志弘、张老爷等人带着家丁仆役,亲自出现在街头,朗声安抚民心:
“诸位乡亲父老不必惊慌!流匪已降!首恶均已伏诛!”
“此刻入城者,都是谢公麾下义士及被俘降卒!”
“大家各安其位,不得骚乱,更不得冲击队伍,违者重处!”
听到王家、张家这些平日里有头有脸的家族都出来保证,还有县太爷的亲兵。
百姓们悬着的心终于渐渐放了下来。
“原来是谢公的安排!”
“我就说嘛,谢公不是普通人!肯定是天上星宿下凡!”
“谢公威武!”
许多百姓甚至自发地拿出家里储存的清水、粗粮饼子,想要犒劳那些黑衣壮士,却被直接拒绝了。
校场处,几名看似小头目的悍匪被迅速带出队列,稍有反抗意图,便被毫不留情地当场格杀。
其余降卒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异动。
“姓名,籍贯,何时入伙,可曾杀人,杀几人,一一报来!”
负责登记的罗网成员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旁边立刻有人根据口供,将降卒分门别类,押往不同区域。
反抗者死,顺从者生,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孙昀看着这一幕,心中凛然。
这才是权力和实力,和官场商场不同,这等实力可以轻易决定一些人的生死。
王岚跟在他身边,看着那些平日里凶悍的流匪在罗网成员面前如同羔羊,心中同样波涛汹涌。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并非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有一种力量,超越了她所熟悉的家族权势和金钱。
更加直接,更加冷酷,也更加令人向往!
“狗奴才,”她小声对孙昀说,“这些人好厉害。”
孙昀微微点头。
“这恐怕就是谢公的真实实力吧,也许我们看到的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
……
县衙后院,临时被征用为谢起处理事务的场所。
杨策领着青州司马与徐远伯踏入院门时,正见谢起端坐石凳,与县令低声交代着什么。
“下官参见谢公!”
青州司马与徐远伯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青州司马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片狼藉、伤兵满营的景象。
却只见庭院整洁,往来吏员虽面色疲惫却步履从容,哪有半分刚经历恶战的模样?
他心中震撼难以言表,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谢公……这城外数万流匪,当真已尽数成擒?”
谢起抬眸,目光平静:“将军觉得,谢某像是在开玩笑吗?”
“不敢!”
青州司马连忙低头,背后沁出冷汗。
“只是下官实在难以想象,谢公竟能轻易便平定如此大患!末将佩服!”
他之前还满腔热血要冲进来平乱救钦差。
此刻只觉脸上火辣,庆幸被杨策及时拦住,否则真要闹出天大的笑话。
徐远伯也是心潮起伏。
他本以为弟子王岚和孙昀恐已遭遇不测,一路心急如焚。
此刻见阳和县不仅安然无恙,甚至秩序井然,流匪之患已消弭于无形,对谢起的手段更是敬畏交加。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谢公之能,鬼神莫测,今日算是亲眼见识了。”
这时,王岚和孙昀恰好从偏厅走出。
“老师?”
王岚惊讶地看着气喘吁吁,官帽都歪了的徐远伯。
“王岚!孙昀!你们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徐远伯激动得语无伦次。
上前一把抓住王岚的胳膊,仔细打量,又看向孙昀。
见两人都完好无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悬了一路的心,此刻终于彻底放下。
“老师,我们没事,阳和县也没事。”
王岚难得乖巧地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徐远伯抚着胸口,随即又急切地问道:“快,跟为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公他……他真的……”
孙昀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点提及了谢起如何运筹帷幄,如何一箭定乾坤,以及罗网的提前设计。
徐远伯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军神,不愧是军神!”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我辈不如远矣……”
他看向孙昀,眼神更加热切。
谢起这番厉害,而他又这么看重此子,此子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他心中那个收徒的念头,再次强烈地涌动起来。
另一边,杨策走到谢起身前,拱手道:“谢公,阳和县之事卑职已据实上报。”
他语气平淡,看似只是汇报不起眼的公事。
但目光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谢起神色不变,“杨大人职责所在,理应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许多未尽之言已在其中。
杨策代表的是皇帝,他的上报,意味着京城那位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杨策随后转向孙昀,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孙兄弟,我们又见面了。重新认识一下,皇城司指挥使,杨策。”
他顿了顿,看着孙昀些许惊讶的表情,说道:“其实,杨某关注你已非一日,你的种种表现,皆非凡俗。不愧是谢公看重的人。”
孙昀心中凛然,之前与杨策接触虽觉此人不凡,却没想到是这等大人物!
难怪林雀当初提醒他要小心接触。
他压下心头震动,沉声道:“杨大人过誉。小子不过是尽些本分,倒是大人暗中关注小子这等微末之人许久,令小人受宠若惊。”
杨策哈哈一笑:“若非如此,怎知这小小阳和县,不仅有谢公,还有孙兄弟你这等璞玉?”
此刻,钦差大臣李文渊也上前,对着谢起恭敬一礼:“下官李文渊,多谢谢公力挽狂澜,保全阳和县万千生灵!”
“此恩此德,下官没齿难忘!”
谢起虚扶一下:“李大人客气,分内之事罢了。”
李文渊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道:“谢公,关于此次阳和之事,以及罗网,下官回京复命时,该如何奏对?是否需要……”
他想问是否需要隐瞒或淡化某些细节。
谢起摆了摆手,语气淡然:“不必遮掩,如实禀报即可。”
“此事动静不小,想瞒也瞒不住。况且,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文渊心下明了,恭敬道:“下官明白了。那下官稍作休整,便即返京复命。”
谢起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
与此同时,县城另一端的陈府内。
陈晔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喉咙干得冒火。
他这病,自打上次布匹生意上被王家摆了一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后,就如山倒般袭来,缠绵病榻已有段时日。
“水……”
他声音嘶哑地唤道。
一直守在床边的陈晓光立刻惊醒,连忙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父亲喂下。
几口水下肚,陈晔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随即,昏迷前听到的关于“流匪”、“围城”的只言片语猛地窜上心头。
他脸色骤变,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力气竟出奇地大:
“你怎么还在这里?!咳咳……外面、外面是不是乱起来了?你守着我这个半死的老头子做什么!”
“赶紧收拾细软,从后门走!留得青山在……咳咳……我们陈家不能绝后!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