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带的初中班，现在正好是初一新学期，学生跟他还没多少感情，但往届毕业生可不一样，个个都是他付出心血教育培养出来的。
张菲菲回去翻看了他往年的学生名单，挨着一个个打电话通知，想让那些毕业生能回来看看张帆，帮着劝劝。
张菲菲一直打了整整一天，有七八名毕业后刚好在川城附近工作的学生有空，几人约着周末一起提着水果来了病房。
那几名学生当初都是成绩比较优异的，如今瞧着个个有了出息，张帆不怎么能说话，但肉眼瞧着精神好了不少。
学生们围坐在病床前，各自说起自己毕业后的工作情况，整个病房里热热闹闹，张帆时不时问问他们的情况，满脸欣慰。
等学生们走时，张菲菲送他们到医院楼下，纷纷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
张菲菲没矫情着不收，而是真诚的道了谢，并将他们的名字用小本子记了下来，等着将来自己参加工作了，一定要还了这笔钱。
等回了病房，张帆人虽然很疲惫，但眼神却格外明亮，甚至拿了个小本子，用能动的右手一笔一划的计算着刚刚有个学生给出的一道数学题。
张菲菲轻轻的坐在张帆的身旁，缓缓开口：“爸，您当老师的时候幸福吗？”
张帆闻言并没抬头，只是轻轻说了个“嗯”。
因为偏瘫嘴巴有些歪，也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在笑，但眼睛是弯弯的。
张菲菲趁热打铁：“那爸爸为什么不接受治疗呢，说不定能治愈，然后重新回去教书呢！”
张帆手中的笔顿了顿，摇了摇头，“浪—费—钱—”
“钱没了还能挣的，妈有工作，我以后也能挣钱，您担心什么呢？”
张帆想说什么，但碍于口齿不清有些着急。
张菲菲制止了他，“我知道爸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要借钱，您不想拖累我罢了。”
“爸，我不怕您拖累我，我更怕您离开我。”
张菲菲为了不让张帆有心理压力，除了第一次见面，这些天一直没当着他的面哭过，但今天是真的忍不住了。
只要一想到未来会失去爸爸的可能，她连觉都睡不着，仿佛一会儿没看见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张帆扔了笔，笨拙的给张菲菲擦着眼泪，自己也难过的低声抽泣了起来。
他又何尝舍得丢下她们娘俩啊！
不说以后被外人欺负，就眼前自己如果死了，凭张开德和陈梅的性格，怕是都要隔三差五的找上门闹一通。
以前还能有他挡在前面，他不在了，许明秀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爸，就当我求您了，您就接受治疗吧，好不好，我求求您了！”
不忍心见张菲菲痛哭流涕的模样，张帆内心受着煎熬，一番挣扎之下，最终点着头答应了。
父女俩抱头痛哭，门外的许明秀也哭成了泪人。
但好在成功说服了张帆。
确定了手术的一切事宜，现在唯一缺的就是钱了。
家里几个兄弟东拼西凑了八万块钱，其中大头是许明阳和许明辉他们出的。
许明宇刚接手了一家灯饰店，去羊城打工这几年存的钱几乎都投了进去，实在拿不出多少。
何美娟也将许仁义这几年攒的退休金一并让许明阳带给了许明秀。
但许明秀和张菲菲打死也不收。
何美娟他们本就没多少存款，还得留着给二老应急。
许明秀要是连这个钱都动了，她担心张帆又该自责了。
何美娟拗不过她们，只转了六千当作是给张帆送了个人情礼。
许明秀这次没拒绝，心里却暗暗记下，等何美娟明年生日的时候一定还给她。
等凑齐了费用，许明秀将能借到的所有钱都交给张菲菲去交了手术费，顺便拿出一本张菲菲从未见过的存折递了过去。
“这本存折里的钱是我和你爸爸给你存的，原本想着等你参加工作了能给你按揭买一套房子，但京市那地方房价高的吓人，远远不够，就想着未来给你做嫁妆也好，只是现在......要委屈你了。”
“妈，您说啥委屈不委屈的，爸治病更重要，我嫁人还早得很呢，不需要你们现在为我准备这些。”
许明秀叹气，“妈知道菲菲是好孩子，是爸爸妈妈拖累你了，欠下这么多债，也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
张菲菲懂事道：“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等参加了工作，爸治病的借的钱我来还。”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爸妈还没窝囊到要你还债的程度，只是爸妈短时间以内可能帮衬不了你什么，希望你不要怪爸爸妈妈。”
“怎么会呢，我不需要你们帮衬，而且凭我的能力，以后一定也能承担起照顾你们的责任。”
许明秀欣慰道：“真是妈的小棉袄，你有这份心爸爸妈妈就知足了。”
张帆的手术进行得很成功，针对偏瘫效果明显，左边身体已经有了知觉，后期配合上药物和康复训练，或许会有机会恢复。
虽然恢复不到从前那么行动自如，但生活自理完全没有问题。
张帆在省医院住了半个月的院，然后由许明辉专门开车送他们一家三口回的丰县。
车子从早上九点一直开到晚上天黑才到，刚进门，桌上就摆着香气四溢的饭菜。
许明阳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见状赶紧上前扶着张帆回房间。
“明辉开一天的车也累了，休息休息准备吃饭，姐夫这里有我呢！”
“好，那辛苦二哥了。”许明辉饿得前胸贴后背，去厨房洗了个手，也不顾忌什么，率先开吃。
雷晓云又炒了两个菜出来，给许明辉添了饭，看许明阳已经将张帆安置妥当了，这才给所有人都盛了饭。
饭桌子上大家都闷头干饭，谁也没提张帆病情的事儿，倒是张帆自己看得开，坐在轮椅上主动自我调侃：“可惜了，以后兄弟们喝酒我只有干看着的份儿了。”
许明阳挤眉弄眼的说道：“姐夫不怕哈，到时候我悄悄给你倒一杯嘬两口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