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凝的双手死死箍着爷爷枯柴般的身体,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她看着周天惨白如纸的脸,额角滚落的冷汗浸湿了鬓发,那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强行压榨灵力带来的剧痛和疲惫,连呼吸都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撕裂感。
“周先生……”宋雪凝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不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够了……真的够了”!
“您……您停下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爷爷他……不能连累您……”
她看着周天指尖那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灵光,那光芒每一次明灭都像是在抽取他生命的本源!
她宁愿爷爷就此离去,也不愿看到这个唯一带来希望的人,为了宋家赔上自己!
“闭嘴!”
周天猛地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凶狠的决绝!
他猛地抬头,那双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宋雪凝,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扶稳!别动!”
宋雪凝被他眼中那骇人的光芒震慑,所有劝阻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
她只能更用力地抱紧爷爷,用尽全身力气稳住那具轻飘飘的躯体。
周天不再看她。
他猛地咬破舌尖!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剧痛如同强心针,刺激着他即将枯竭的识海!
丹田气海中那颗黯淡无光、摇摇欲坠的“不动玄胎”被他以意志强行催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最后一丝、真正属于他生命本源的精纯灵力,混合着舌尖精血,被他疯狂地压榨出来!
“嗡——!”
他并拢的指尖,那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灵光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
如同回光返照的恒星!
一股惨烈、决绝、带着玉石俱焚意志的气息轰然爆发!
“太上敕令!引星归元!燃我精血续残灯!急急如律令!”
周天口中发出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骨髓深处挤出来的血沫!
随着最后一个“令”字炸响,他指尖那点金红光芒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他最后的心神意志和半身精血,狠狠刺入宋擎苍后背心俞穴!
直捣那丝即将彻底消散的微弱生机核心!
“呃啊——!”周天身体剧震!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眼前瞬间发黑!
耳中嗡鸣如雷!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涌上喉头!他死死咬紧牙关,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腥甜的气息在口腔鼻腔弥漫!
与此同时!
“嗬——!”被宋雪凝抱在怀里的宋擎苍,枯槁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比之前清晰、带着痛苦挣扎意味的嘶鸣!
深陷的眼窝里,那浑浊的眼珠剧烈地转动起来!
覆盖着一层灰败死气的眼皮,竟开始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门轴般……颤动!
似乎想要努力睁开!
“爷爷!”宋雪凝失声尖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
她清晰地感觉到,怀里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暖意?!
那紧闭的眼皮下的颤动,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曙光!
成功了?!周先生他……真的……
这个念头刚在她脑海中炸开!
噗通!
一声沉闷的、如同破麻袋坠地的声响!
宋雪凝猛地扭头!
只见刚才还如同标枪般挺直坐在凳子上、指尖绽放金红光芒的周天,此刻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从凳子上滑落!
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身体蜷缩着,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不动!
脸色灰败如金纸,嘴角一缕刺目的猩红缓缓溢出,染红了地毯上繁复的花纹!
“周先生——!!”
宋雪凝的尖叫声凄厉得变了调!
巨大的恐惧和愧疚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刚刚升起的狂喜!
她下意识地想松开爷爷去扶周天,却又猛地僵住!
爷爷眼皮还在颤动!那丝微弱的生机还在!
她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一边是爷爷生死一线间的微弱希望,一边是周天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惨状!
巨大的撕裂感几乎要将她撕成两半!
“来人!快来人啊——!!”
宋雪凝再也顾不得什么静室清净,什么枪口威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口嘶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崩溃!
厚重的紫檀木门被猛地撞开!一直守在门外的平头保镖如同猎豹般冲了进来!
看到倒在地毯上气息奄奄的周天和床上眼皮颤动、发出微弱呻吟的宋擎苍,饶是这铁血汉子也瞳孔猛缩!
“大小姐!”保镖声音紧绷如弦。
“快!叫张主任他们立刻上来!快!!”
宋雪凝语无伦次,眼泪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她死死抱着爷爷不敢松手,只能朝着保镖嘶吼。
保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动作极其小心却迅捷地将瘫软在地的周天打横抱起!
入手只觉得这年轻人轻得吓人,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心头剧震,抱着周天转身就往外冲!
“周先生!周先生你撑住!!”宋雪凝看着保镖抱着周天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声音带着泣血的哭腔。
她猛地低下头,看向怀中气息似乎平稳了一点点、眼皮仍在艰难颤动的爷爷,又想起周天倒下前那惨烈决绝的眼神和嘴角刺目的血痕……
巨大的痛苦和无法言喻的感激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抱着爷爷,将脸埋在他枯瘦的肩头,压抑的呜咽声在死寂的静室里低低回荡。
“爷爷……您一定要醒……周先生他……他……”
她哽咽着,泪水浸湿了老人单薄的病号服,“他为了您……把命都快搭上了……您要是……要是醒不过来……我……我拿什么还他这份‘符钱’啊……”
窗外,一缕迟来的春日暖阳,终于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透过半开的窗户缝隙,斜斜地洒在静室冰冷的地毯上。
那摊刺目的血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惊心。
地毯上,周天摔倒时,从他破旧帆布包里掉出来的半张画废的符纸,被风吹动,轻轻盖在了那摊血迹的边缘。
符纸上扭曲的朱砂线条,被血迹浸染,透出一种诡异而惨烈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