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景别墅的客厅还残留着年节散落的零食包装,落地窗外的新芽已经悄悄爬上枯枝。
开学的气息像初春的风,带着点儿寒意又挡不住。
温澜正给背包塞最后几件衣服,忽然停住,转身从桌上拿起个小本子匆匆写下:
天哥:冰箱第二层有饺子,葱姜蒜在调料盒里,炖汤的砂锅千万别用钢丝球!
还有……
笔尖顿了顿,又补上句【院子水管开关在壁橱蓝色阀门,右拧三圈是关。
写完往冰箱磁铁上一拍,刚好盖住一张南宫雪画的古怪笑脸符。
“叮叮——当!”苏颜背着那个板正的黑色双肩包下楼,包上挂着医学院的解剖刀挂饰,手里还拎着个金属标本箱,盖子严丝合缝。
她看向周天:标本数据备份密钥放你邮箱了。
下周见。
“嗯。”
周天坐在沙发扶手上,单肩挎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露出历史系教材的书角和一沓边缘毛糙的黄纸。
他抬眼应了一声。
温澜拉上背包拉链:“苏颜,你实验室钥匙别忘了带!
天哥,药箱里感冒药和创可贴我换了新的搁在……”
话没说完,玄关阴影里忽然传出“嗡”一声闷响,像是厚重铁器敲击硬物。
秤砣那铁塔似的身影立在那儿,没出声,只是摊开蒲扇般的手掌。
掌心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铁牌,黑沉沉的,牌面啥花纹也没有,就正中有个浅浅凹下去的印子,形状奇特,像某种缩成一团的猛兽影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刚才还翘着腿玩掌机的南宫雪瞬间弹了起来!
脸上的散漫劲儿像被橡皮擦抹掉,眼神锐利得像开了锋的小刀。
她一步上前,把那块冰冷的牌子抓到手里,动作快得带风。
手指捏上铁牌的刹那,好像有无形的气势从她身上腾起,那感觉……就像刚睡醒的狸花猫突然弓起背,露出了爪子。
刀爷不知何时已如幽灵般站在南宫雪身后,沉默如山。
“老爷子喊了。”
南宫雪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掂量着手里的牌子,“说家里祖屋老墙根底下闹耗子,动静挺大,怕墙给刨松了塌块老砖下来。
催我赶紧回去,该清的老鼠窟清干净,该重新垒的砖墙垒结实。
她说得随意,眼神却一点不轻松。
(老爷子是家主,“耗子”、“砖”,行话大家都懂)
温澜愣了一下:“耗子闹这么厉害?你一个人行不行?”
“小意思!”南宫雪咧嘴一笑,冲温澜挤挤眼,“修修补补嘛,拿手活儿!你安心回家!”
又看向苏颜那箱子,“苏学姐放心,我回去肯定勤洗手讲卫生,保证不把细菌带回来污染你那宝贝!”
苏颜点头:“75%酒精喷雾装了吗?接触过‘耗子洞’里的东西后……”
“装了装了!还有隔离袋子!”
南宫雪赶紧接口,两步蹦到周天面前,顺手把兜里最后一颗草莓奶糖塞进他帆布包侧兜,“师兄!看家辛苦!替我照顾好冰箱里那箱鸭脖子!别让谁偷吃了!”她眼神亮得像星星。
周天没说话,低头在帆布包里摸索几秒,掏出个东西——一枚黄铜旧钱,穿着褪色红绳,上面模模糊糊刻着俩字“平安”,递了过去。
“带着吧,‘砖’硬,‘铲子’也利索点。”
他语速平平,交代了一句。
南宫雪一把抓过铜钱塞进裤兜深处,嘿嘿一笑:“懂!放心!下次回来给你捎块沉甸甸的‘老城砖’当谢礼!”
说完不再磨蹭,朝秤砣刀爷一摆手,“走!”
三人像一阵风卷出大门,“哐当”关门声中夹杂着那辆五菱特有的闷响,轮胎摩擦地面,轰然远去。
客厅瞬间静下来不少。
温澜提起背包:“天哥,那我……”
“去吧。”
周天从帆布包抽出一卷书,封面上印着《西北出土竹简考异》几个古拙的字。
苏颜拉了拉外套:“走了。”
高跟鞋声在门廊渐远,大门再次关上。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周天一个人。他坐到平时画符的小桌旁,桌上还摊着半沓符纸和朱砂碟。
窗外阳光透过玻璃,在空荡荡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他翻开书卷,看了两页竹简拓片,目光却滑向冰箱门上温澜那张密密麻麻的便利贴。
指尖无意识沾了点朱砂碟里的红,在符纸空白处随意划拉着线条。
厨房方向传来很轻微、很闷的一声“咚”。
周天耳朵动了动,没抬头。
那动静……像是冷冻室被塞进去个什么硬东西。
他指尖划过符纸,红痕连成一个极其简单利落的叉。
他念得不高,声音在这过分安静的屋里却格外清晰:
“天清清,地灵灵……神回静室自安宁……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个字念罢,指尖在符纸上轻轻一点。
窗外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冰箱的冷冻室里,传出极其极其微弱的、间隔很久才响起一次的震动嗡鸣。
周天合上书卷,指尖拂过符纸上那个刚画好的“静”字符纹,低声重复:“嗯,清净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