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惘极寺”回到成王府,已是日暮黄昏,媚娘重新梳洗,换了衣裙,便往李晋之的书房而来。天色昏暗,寒风像刀子一样,一阵阵的直往人的衣领里钻,媚娘不禁加快了脚步。远远的,就望见那书房的窗户上,映出橘色的灯光,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出一阵娇笑:“王爷,您如今的字是越发的好了,刚劲飘逸,这一章写了就起身吧,切身都等不及了呢。”“玉竹勿急,本王这就随你前去。”
花枝看了媚娘一眼,小顺子还在踌躇间,丫鬟己打起门帘,媚娘也不待通禀,理了理衣衫,就昂首走了进去。书房里灯火明亮,炭火烧的温暖如春,李景之正满脸含笑的把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那肖玉竹亭亭玉立在书案旁,一只玉手还搭在晋之的腰间,俩人正温柔而甜蜜的对视着。
“妾身见过王爷,见过肖侧妃!”媚娘不徐不疾的福身道:“不知侧妃在此红袖添香,搅了王爷的兴致,请恕媚娘冒昧!”她波澜不惊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媚。
“这个时辰,你来此何干?”见媚娘骤然出现在眼前,李晋之心中又喜又怒,沉下脸来问道。媚娘那张精心修饰过的面孔,在烛光下仿佛是一朵怒放的芍药,带着端庄与妖艳交融的魅惑,那双春水荡漾的眼睛中,带着欲说还休的情思。“妾身几日不见王爷,甚为想念,今儿特意来请王爷,是有一件要事要征询王爷的意见……”
“武氏,你摆出这样一副狐媚的样子给谁看?有何事就快些说吧,莫要耽误了王爷回“翠香阁”用膳。”肖玉竹见媚娘眉目传情的神态,那低眉垂首之是风情种,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同为女人,她这种明目张胆的勾引伎俩,自己怎能看不明白?
李晋之顺势在宽大的紫檀雕花木椅上坐下,面带不悦的说道:“你有何事,且说来本王听听。”媚娘却不避锋芒,对着肖玉竹说道:“此事,还要请侧妃回避一下。”
“真是岂有此理?你有何事要我回避?这王府中有何隐瞒之事?难不成,你想谋逆?”肖玉竹瞥见媚娘眼中的挑衅,气呼呼的说道,这个贱人,现在还不是王妃,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凭什么她一来就得让自己回避?肖玉竹满是愤愤不平,她把目光投向李晋之,自己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侧妃,若是被一个侍妾随意拿捏,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肖侧妃慎言,当心祸从口出,“谋逆”二字岂可信口开河?妾身来请王爷,不过是朝阳公主托了妾身给王爷带了一句话,她已嘱咐不必让旁人知道,难道侧妃你非要旁听?你就不怕公主为此震怒吗?”媚娘款款的走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不卑不亢的说道。
李晋之抬了抬眼皮,瞟见媚娘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又瞥了瞥肖玉竹又气又急的模样,他缓缓起身,顺手牵过肖玉竹的手,把她半拥在怀中,面无表情的对媚娘道:“朝阳,她能有何事寻本王的?也不是十万火急,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肖侧妃等本王许久了,不能辜负了她,你先回去吧,等本王用完膳,再去“倚春园”也不迟。”说完,他满怀深情的携了肖玉竹的手,在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了。
看他今日对自己冷若冰霜的样子,媚娘在椅子上呆坐了片刻,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有许多事,自己还需要仰仗他。媚娘吩咐花枝在外面守着,自己从椅子上起来,走到书柜旁,取出夹层中的册子,就着桌案上的笔墨,仔细的抄录了一份,藏在怀中,不慌不忙地出了书房,
天已经全黑了,丫鬟们打着的几盏灯笼,像是旷野中星星点点的鬼火一样摇曳闪烁着。浅浅的光晕洒在方寸之地上,不住的往前移动,四周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偶尔有残雪反射出清冷的光芒。媚娘裹紧了身上披风,抬眸望去,影影绰绰之间,屋舍亭阁,假山连廊仿佛黑暗中蛰伏着的一头头巨兽,这般巍峨壮观的王府,在这幽暗的寒夜之中,竟然隐约透出一丝阴森之感。
“啊,那里有个人影!”一个丫鬟惊叫一声,跌撞之间,打翻了手中的灯笼。花枝闻言,紧紧的拉住媚娘的袖子体如筛糠,“休要胡言乱语,哪里来的人影?不过是只野猫罢了,这样一惊一乍的,成何规矩?”媚娘稳了稳心神,厉声喝斥道。“奴婢刚才明明看到……不,请夫人恕罪……许是,奴婢…眼花了…”那个丫鬟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说道。
媚娘捏了捏花枝的手,瑟瑟发抖的花枝才慢慢松开媚娘,结结巴巴的说道:“莫要…再啰嗦,快起来……外面,冷,先回去,再说…”一行人匆匆的回到“倚春园”,巧儿已张罗好了一桌美酒佳肴。见李晋之并未前来,心中暗自失落,忙上前迎着媚娘,扶她坐下,又奉上香茗道:“天黑路滑,姐姐受累了,快喝几口热茶暖暖身子。”
温热的茶水,让媚娘感觉身上瞬间暖和起来,她望了一言巧儿道:“王爷稍后就从“翠香阁”过来,你替我前去迎一迎。”巧儿欢天喜地的应丁一声,转身出门。
媚娘放下茶盏,自顾自的坐到桌边,对惊魂未定的花枝道:“你过来给我斟酒,我今晚要一醉方休!”
“可是夫人,若等会儿王爷来了……”花枝的话还没说完,媚娘就苦笑道:“他今晚不会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可以清静清静。”“王爷明明说用过膳就来“倚春园”的,夫人,你不是让乔姨娘去迎他了吗?”花枝不解的问道,娘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淡淡说道:“傻丫头,他不过是托辞而已,他心中有气,又怎会给我脸面?他来不来是一回事?去接不接他另是一回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得把姿态做足才能让他消气。”
花枝给媚娘斟了一杯酒,“夫人,略略喝几杯祛祛寒,酒大伤身,勿要多饮。”她抬头看了看,又压低声音道:“夫人,眼下正是非常之时,你莫要与王爷置气,毕竟,他正在为您请封王妃呢,若是惹恼了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王妃?”媚娘冷笑了一声道:“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他却连一个王妃之位也迟迟给不了我,你说,我还有何念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