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空气带着雨后的潮湿,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挡着,庭院里光线有些沉闷。
我和千手扉间被引到一处专门接待贵客的宽敞和室。
室内熏着淡淡的香,地面铺着厚实的织锦坐垫。
我端坐在主位,努力回忆着之前短暂观察的那位小姬君的姿态。
脊背挺直,下巴微抬,眼神带着点不耐烦的睥睨。
好吧,这真不是我能模仿出来的。
而千手扉间,或者说‘侍女千穗’,穿着那身水蓝色的振袖,低眉顺眼地跪坐在我侧后方稍远一点的位置,银白的发髻一丝不乱。
拉门被无声地拉开。
宇智波泉奈穿着深蓝色带有暗纹的武士服,腰间佩刀,率先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我察觉到了他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侧身让开。
三个穿着雷之国华贵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留着精心修剪短须的中年男人,眼神精明,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些的随从,眼神则锐利得多,不断打量着我和周围环境。
最后面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灰袍,一直微微低着头的男人。
他存在感很低,但一进来,千手扉间放在膝上的手指就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头红发太过显眼。
是漩涡一族的忍者。
“火之国的明珠,姬君大人安好。” 中年男人用圆滑的腔调开口,深深鞠躬,“在下乃是雷之国此次负责迎接您的使臣,藤原信介。”
“这位是我的副手,青木。”
他指了指旁边的年轻随从,青木也立刻鞠躬行礼,但眼神依旧锐利。
宇智波泉奈自然地走到我身边靠后的位置,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平静地落在雷之国三人身上。
“嗯。” 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回应。
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宽大袖口上精致的刺绣纹路,眼神飘向窗外,显得兴致缺缺。
藤原信介脸上的笑容不变:“久闻姬君殿下风姿绰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如若殿下对接下来的路途不太习惯,若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吩咐。”
“吵死了。”
我吐出简短的几个字,眉头蹙起,像是被他的声音打扰了清静。
藤原信介的笑容僵了一下,立刻放低了声音:“是在下失礼了。”
“只是雷之国大名殿下对此次联姻极为重视,特命我等务必确保姬君殿下旅途舒适安全。”
“听闻殿下身边有位极受信赖的侍女?”
他的目光转向我身后的千手扉间。
“与你何干?” 我懒懒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了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回应了那位使节。
藤原信介的目光在千手扉间身上停留了几秒,从银白的头发到低垂的眉眼,又扫过他的双手和肩背。
他身后的青木眼神更加专注,像是要穿透那层侍女的外表。
而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灰袍男人,此刻微微抬起了眼睑,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千手扉间身上。
“真是位…特别的侍女。” 藤原信介斟酌着词句,笑容重新堆起,“发色如此罕见,想必是姬君殿下的心头好。”
我没接话,拿起旁边矮几上一个空着的精致小茶盏把玩,指尖敲了敲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宇智波泉奈适时地微微躬身,声音温和地插话:“藤原大人,姬君殿下今日有些倦怠。”
“路途劳顿,贵使远道而来,不如先请驿站歇息?”
“具体行程安排,稍后再议不迟。” 他语气明显的送着客。
藤原信介目光闪了闪,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时,那个灰袍男人突然向前挪了极小的一步,几乎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依旧低着头,但嘴唇极快地无声翕动了一下。
青木的耳朵似乎动了动,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鹰隼般钉在千手扉间身上。
该死的,我现在听不到那个漩涡说的话。
我的手指暗自紧了紧。
“藤原大人?”
宇智波泉奈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按在刀柄上的手,拇指轻轻顶开了刀锷,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
这声音在突然变得有些凝滞的空气里异常清晰。
藤原信介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灰袍男人,又看向青年按刀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笑容:“花妄大人说得是,是我等考虑不周,打扰了姬君殿下休息。
“我等先行告退,待殿下精神好些再来拜会。” 他再次深深鞠躬。
青木也立刻跟着鞠躬,但眼神离开千手扉间时带着强烈的探究和不甘,灰袍男人则默默地随着他们转身。
宇智波泉奈的脸上笑容不变,声音温和:“请慢走。”
雷之国三人退出和室,拉门被轻轻合上。
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熏香袅袅的细烟。
这份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
一声刺耳的脆响猛地炸开。
我手中那个把玩着的精致小茶盏被我狠狠摔在面前光滑的木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
细小的瓷片飞溅开来,有几片甚至弹到了千手扉间的裙摆上。
他垂着的头倏然抬起,鲜红的瞳孔极快地扫过地上的碎片,又迅速落回我的脸上,身体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僵硬得像块石头。
他似乎是完全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是怎么回事。
“废物!” 我对着拉门的方向厉声骂道,“一群没眼色的东西,吵得人头疼,还赖着不走!”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着袖口昂贵的布料,指节发白。
那股因为查克拉被彻底锁死、像个真正的废物一样只能坐在那里任人试探而产生的暴怒在我的血管里冲撞。
藤原信介那张虚伪的笑脸,青木锐利得令人作呕的眼神,还有那个漩涡忍者无声的窥探……
这一切都让我只想把眼前所有东西都砸碎。
我极其厌恶这种无力感。
“花妄!” 我猛地转头,目光像淬了毒的针一样刺向站在侧后方的宇智波泉奈。
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早已消失,此刻正平静地朝着我这边。
“你找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我尖刻地指责他,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连个安静的地方都给不了我?任由那些下贱的东西在这里嗡嗡叫,你当的什么差?”
千手扉间彻底僵住了。
他维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能瞥着我。
他好像完全搞不懂我突然的发难是针对谁,又是为什么。
他只能更用力地收紧放在膝上的手指,扮演好一个被主君怒火吓住的侍女。
宇智波泉奈沉默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被辱骂的怒意,反而像是在分辨我的动机。
片刻后,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却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是在下失职,让殿下受惊了。”
他的顺从和毫无波澜的反应像是一桶油浇在了我的怒火上。
“失职?” 我站起身,宽大的袖袍带倒了矮几上的熏香炉。
小巧的铜炉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淡淡的香气瞬间变得刺鼻。
“下次再让那些腌臜东西扰了我的清净,你就给我滚出这个院子!”
我的声音又高又尖,在空旷的和室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迁怒之意。
我确实是在骂藤原信介他们。
也是在骂这该死的处境,骂这封印,骂眼前这个配合着我演戏却让我更加烦躁的宇智波泉奈。
千手扉间僵硬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收拾地上的狼藉,又不敢擅自行动。
宇智波泉奈依旧维持着躬身的姿势,甚至在我威吓他滚时,头垂得更低了些。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愤怒,只是在我话音落下后,才用一种近乎刻板的恭敬语气回应。
“在下谨记殿下训斥。”
“绝无下次。”
他直起身,转向地上碎裂的茶盏,倾倒的香炉和散落的香灰,并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千手扉间,只是对着门外提高了声音。
“来人!”
纸门立刻被拉开一条缝,一个低眉顺眼的侍女跪在门外。
“殿下失手打碎了茶具,” 泉奈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清扫干净,换一套新的来,熏香也重新换过。”
“是。” 侍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听到了刚才屋内的动静。
她手脚麻利地膝行进来,头也不敢抬,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和香灰。
我胸口那股暴戾的邪火随着这一通发泄,稍微散了些。
我重重地坐回主位的织锦垫上,眼神扫过正在打扫的侍女。
目光掠过千手扉间时,他立刻把头垂得更低了。
宇智波泉奈则安静地站在我身侧稍后的位置,手重新按在了刀柄上,被蒙住的眼睛似乎正在看着侍女清理的动作。
室内一时只剩下瓷器碎片被捡起时轻微的碰撞声,还有侍女极力压抑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