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轻轻抚着圆滚滚的肚皮,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大哭。
这哭声里,饱含着这些天来积压的委屈与饥饿,这么久以来,今天他终于吃饱了一回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用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说道:
“大西朝就是好啊,居然还管咱们吃饭!”
说完,这满心的愤恨有了新的宣泄口,他瞬间来了精神,开始破口大骂太监。
只是此时那太监二字,在他嘴里自动就变成了明军。
他的骂声恶毒至极,什么“没卵子的货”“断子绝孙的货”,能把明军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没有一句好话。
那架势,仿佛要把这些天来所受的苦、所遭的罪,全借着这骂声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张四虎在旁边看着,心中十分满意。
此时营外的骂声更是响亮,一声比一声凶,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吃饱了就有劲了。
张四虎当下便决定亲自带刘德忠进城,引他面见父皇。
原来,早在八月十五日中秋节那天,张献忠于蜀王宫举行了盛大的加冕仪式,正式称帝建国,定国号为大西,年号大顺!
同时,大西朝还进行了一番大规模的官制建设,设立左右丞相与六部尚书,组建东西内阁并钦点四学士。
此外,在地方上以“道”代替“府”,设立京畿道、顺庆道、夔州道、重庆道等多个行政区域,一幅宏伟的建国蓝图正徐徐展开。
四位在军中战功赫赫的义子,被张献忠分别封为平东、抚南、安西、定北大将军。
紧接着,大西国又设立了五军都督府,还任命了水军左右都督。
在京城所在的京畿道,设立了御史台,专门负责监察百官的行为举止;
皇城之中,设置了提督都指挥使一职,全权负责大西皇城的防御安全,确保皇城固若金汤。
左丞相兼东阁大学士汪兆龄向张献忠进言:
“大西皇城,理应成为文武大军及其亲眷安居之所,如此方能彰显我大西国的威严与实力,所以原住民不该住城内。”
大西皇帝陛下张献忠深以为然,当即拍板决定实施屠城计划。
成都府人口众多且居住密集,为了在这场血腥屠杀中激发士兵们的“积极性”,大西军别出心裁地开展了多种形式的竞赛活动。
他们竟以手掌、耳朵、舌头、眼珠作为军功的记名方式,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从蜀王府开始发起,如恶魔的触手一般,逐步向成都府的各个角落辐射而去。
而且,大西军的野心并未就此满足,他们还妄图以成都府为中心,将这血腥的屠杀继续向全川各地蔓延。
这是一场骇人听闻的恶魔行径,无辜百姓在屠刀下哀嚎、挣扎,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这场屠杀,无疑将为川蜀人民带来长久难以愈合的伤痛,成为他们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噩梦。
张四虎安排手下,让刘德忠先去安置好自己手下的兵卒。
随后,他领着刘德忠前去换一身军服。
张四虎对刘德忠说道:
“瞧瞧你们现在穿的,这些破衣烂衫早点扔了,拿着也是丢人。
还有你们手里的那些破武器,实在是拿不出手,战斗力都大打折扣。
还有那杆破旗帜,扔了吧,留着也没啥用。”
刘德忠一听这话,顿时急得眼眶通红,大声说道:
“这旗帜可是义父亲手交给俺的,那可是刘家军的旗帜,无论到哪儿,俺都要用命护着!”
张四虎听完,忍不住直翻白眼,满心不屑道:
“你瞧瞧你这还叫旗帜?
旗面破得就像那渔网似的,旗杆断成了三截,还用树干和藤条七缠八绕地绑着;
拿着它上战场,真能把大西军的脸都给丢尽了。”
刘德忠和那一众残兵,死活都不肯丢掉这面旗帜。
张四虎实在没辙,只好随他们去了。
没过多久,汪兆龄安排的人瞧见了这一幕,赶忙快马加鞭进城,将此事汇报给了汪兆龄。
汪兆龄听闻,心中一动,竟被刘德忠这些人给打动了。
他觉得,这或许是收揽人心、树立自己威望的好机会,于是决定在殿上帮他们一把。
刘德忠站在众人面前,开始一件一件地换衣服。
当他把身上的铠甲褪下来时,众人不禁一阵唏嘘。
那铠甲本应是威风凛凛的战士象征,可如今却成了一堆破铜烂铁,歪歪扭扭地散落在地上。
刘德忠又褪去外衣,里面的衣裤更是破旧不堪,上面大窟窿小洞眼,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陈血腥臭味,混合着汗味,熏得人直皱眉头。
他的胸膛瘦得皮包骨头,上面交错着各种新旧伤痕,每一道都仿佛在诉说着他曾经经历的痛苦与战斗。
而脖子上,还挂着一枚颜色早已模糊不清的牌子。
张四虎看着这枚牌子,嘴角勾起一抹调笑的弧度,打趣道:
“我说刘兄弟啊,你脖子上挂的这玩意儿,莫不是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
瞧着这颜色,也太怪异了点!”
刘德忠一听这话,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一抽一抽的。
“这......这是义父当年传给俺的金牌啊!”
刘德忠哽咽着,缓缓讲述起那段往事,
“当年,俺拜义父时,义父郑重地把这枚金牌交给俺。
这枚牌子虽说只是鎏了层金,可对义父和俺来说,它代表着血脉相连的父子情啊!
俺一直把它当成最珍贵的宝贝,小心地保管着。”
忽然想起,那些可恶的太监,竟然说这牌子太新,会穿帮,硬是把它泡在汗水、尿液里三天三夜。
等取回来时,牌子的颜色褪得灰土土的,再也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想起这些,他不禁流出了眼泪水,伤心的不能自已。
刘德忠越想越委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这是义父留给俺的父子牌啊,呜呜,义父啊,是孩儿没有保护好啊!”
他的哭声在营帐中回荡,每一声都饱含着无尽的悲痛与悔恨。
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失去义父和未保护好父子牌的痛苦之中;
越哭越悲,越想越伤,仿佛要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和伤痛都宣泄出来。
营帐里,张四虎眼睁睁看着刘德忠悲痛欲绝地大哭,营内的其他大西军官一个个张着嘴,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
张四虎见状,心里一阵懊悔,暗暗地骂自己多嘴,没事提什么定情信物那档子事儿。
他实在没了办法,只得直甩脑袋,满脸的尴尬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