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珉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她迈上台阶,扣了扣沉重的朱漆大门。
许久之后,直到指节被扣得发红,有些发麻,她才听到里面传来了动静。
“谁?”警惕而又低沉的男声传来。
“谢珉,之前邺城的仵……”
她话未说完,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门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胡大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胡烈嘴唇动了动,又神情紧张的向四周看了看。他一把拽住谢珉的手腕,将她拉了进来,随后又反手闩上朱漆大门,门闩重重落下的闷响在开阔而又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其他人今早出发赶回了北境,我本想去寻你,但你并不在刑部,后来去赵府找你,赵小姐说你大概是外出办案了。”
谢珉从他的回复中已经听出了不妥之处。
但她依然心存侥幸,希望这件事只是魏九嶷散播出来的烟雾弹,于是慌忙拽住胡烈的袖子问道:“胡大哥,我听秦砚说王爷……此事是真是假?”
胡烈眸色暗了暗,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谢珉一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胡烈看出了她的失态,赶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嘴里还不停安慰道:“谢兄弟你别慌,从前我还在铁甲军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次伏击,当时被逼到鹰嘴崖附近,同外界断联了三日,最终还是成功突围。”
“王爷吉人天相,这一次……应当也能安然度过!”
她的心中自然也是如此希望的,可……
可若是真的为了迷惑敌人、掩人耳目,那他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
谢珉心里有些发堵,难道他连她也不相信吗?
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才勉强稳住心神。
虽然心里很急,但急也没有用。哪怕她现在扔下刑部的事情不管,违抗命令私自去找他,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反而有可能是去白白送死。
既然这样,还不如在这里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传递给北境那边的铁甲军,尽量先确认魏九嶷的安危才是。
“胡大哥,追影大人那日也同王爷在一起么?”谢珉问道。
胡烈摇了摇头:“那日王爷是得了消息,急忙带着一队精锐离开的,追影大哥守在营地。”
谢珉想起《五毒秘典》里面记载的有关苍狼国蛊毒的内容,于是继续问胡烈:“胡大哥,你能联系上追影大人吗?”
“可以。”
胡烈话音刚落,谢珉赶紧接道:“那便好!我写几个解毒的方子,你帮我想办法送到追影大人的手里,让他们想办法备齐那些解药。”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就怕苍狼国趁着王爷不在,攻打我们昭宁的营地,那可就麻烦了!苍狼国最擅长用蛊毒,这种事情防不胜防,若是王爷离开这段时间,营地被攻陷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胡烈听得心惊,也顾不得去询问谢珉是如何知晓这些解药的方子,连忙领着她进了书房。
在接过谢珉递交给他的方子时,他起伏不定的心情这才算是平稳了。
原本这两日他也一直处于慌乱与惶恐之中。恨自己先前受了伤后侥幸留下这条命,恨自己不能再同从前一样上战场使出全力,恨自己如今在京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但谢珉交给了他这个任务,让他那种沉重的愧疚感略微松动了一些。
他重重地舒出一口气,神情坚定,郑重地对谢珉说道:“谢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说的都告诉追影大哥的!我们昭宁人,绝对不会被苍狼狗贼打倒!”
他说完,两个人只是静默着相对而立。
虽然心里依然沉重,但都比见面前的慌张无措要好上许多。
“既然这样,这几日我在协助刑房追查瑞丰粮仓的案子,可能会比较忙,你若是要找我,便来刑部寻我。”
胡烈听到“瑞丰粮仓”,立刻知道是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立刻摸了摸腰间的长刀:“谢兄弟,这件案子只怕不简单,这几日我便在暗中护着你。”
谢珉本想拒绝,但想到胡烈被其他兄弟们一个人留在京城,怕是有些失落。于是话到嘴边愣是拐了个弯:“好。”
胡烈有了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一下子也有了斗志。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骨哨塞到谢珉手中:“若是有紧急情况,你便吹响这个哨子,我会循着哨音去寻你。”
“好,那便麻烦胡大哥了。”
别过胡烈,谢珉便离开了宸朔王府,朝着回赵府的路走去。
因为再过不了多久街上便要宵禁,所以路上行人并不多。
谢珉要在宵禁前赶回赵府,所以加快了脚步。
只是在刚拐过第三条街的时候,她就敏锐地察觉出了异样,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有人在跟踪她!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脚步依然维持着刚才的频率,假装并没有发现跟踪者的存在。
实则手指已经悄悄伸进袖子里,摸向了袖袋里的瓷瓶。
那里还有她配置的迷药,瓶塞早已被指甲抠松。
跟踪者的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轻了脚步,却在石板路的接缝处留下细微的响动。
谢珉数着对方的呼吸节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禁心中冷笑,想不到秦砚的动作倒是快,刚离了王府就派跟踪她,只怕是想要灭口。
街角的灯笼晃了晃,将影子拉得老长,谢珉看着那人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突然转身,瓷瓶中的药粉朝着身后那人洒去,同时向后几步,想要躲避那人伸过来的手。
却不想那人比她更快,似乎早有准备一般侧身避开。
他帽檐下的脸在灯光下闪了一闪。
谢珉一愣,这人正是她在钱庄见过的赵诚!
“是你?”
谢珉掏出骨哨的手顿在半空。
赵诚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在听到远处传来的更夫梆子声时,猛地转身窜进旁边的窄巷。
脚步声在黑暗中停滞了下来,似乎是在巷子里等她到来。
要去吗?
谢珉总觉得以赵诚缜密的性格,里面怕是他布置的一个陷阱。
可偏偏她又不想错过这个追查真相的机会。
她害怕自己一犹豫,赵诚便失望离开,等他落入幕后之人的手里,那便再也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况且,赵诚方才的眼神太复杂了,有恐惧,有急切,还有一丝……求救?
谢珉咬了咬牙,手指紧紧握着骨哨,侧身钻进了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