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屏幕,在余清歌那句冰冷的宣告后,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弹幕的狂潮,却像决堤的洪水,涌入了微博,论坛,以及所有能讨论的角落。
【卧槽!我刚刚录屏了!余清歌疯了吧!直播割腕!】
【她最后那个笑看得我头皮发麻!她说的是什么利息?在跟谁说话?】
【@平安帝都,这不算诱导自杀吗?平台不管管?】
【只有我注意到,她说完话,季宴修的词条就跟着爆了吗?细思极恐!】
网络上的腥风血雨,暂时,还未波及到片场这方小小的天地。
季宴修的私人休息室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铁。
“嘶~”
那股火烧火燎的痛楚,从左臂传来,尖锐,清晰,不容置疑。
季宴修一把撸起自己的衣袖,可那截冷白色的手臂上,光洁如初,连一道红痕都没有。
然而,痛感却像一条毒蛇,死死咬住他的神经,不肯松口。
“修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助理小陈端着一杯温水,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刚才那场戏太投入,没缓过来?”
季宴修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臂,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这不是演戏的后遗症。
是余清歌刚刚的自残,导致了他变成现在这样。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疯狂,现在为了让他难受,连自残这种办法都拿出来了?
“我没事。”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干哑。
就在这时,助理的手机,发出“叮叮咚咚”一连串急促的提示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比季宴修还要惨白。
“修……修哥……”小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把手机,像捧着一块烙铁似的,递到季宴修面前,“你……你快看……”
手机屏幕上,正是那段被疯狂转发的,直播录屏。
画面里,余清歌拿起刀片,神情是淬了冰的冷漠。
她看着镜头,像在看他。然后,那道锋利的银光,毫不犹豫地,划过她白皙的手臂。
血,涌了出来。
季宴修手臂上的剧痛,在这一刻,找到了源头。
视频里,她勾起唇角,那双狐狸眼,盛满了报复的,残忍的快意。
“看见了么。”
“这,只是第一笔,利息。”
“砰!”
季宴修手里的水杯,轰然坠地,摔得粉碎。温热的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毫无所觉。
原来,这就是她的报复。
不是让他死。而是用这种,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她痛,他也要痛。他永远,都别想心安理得。
一股,比刚才更猛烈的,灭顶般的绝望和恐慌,从季宴修心底,轰然炸开。
可,她到底懂不懂,这样做伤的只会是她自己?
季宴修有些生气。
而这股情绪,通过那条无形的锁链,又一分不差地,回馈到了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
“唔……”余清歌正用纱布,给自己包扎伤口,胸口,猛地一闷。
季宴修那股排山倒海的负面情绪,像一场精神海啸,瞬间,冲垮了她刚刚建立起的,报复的快感。
恶心,窒息,还有……巨大的悲伤。
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桌角,才没有倒下。
该死的“同生共死”。伤他一千,自损八百。
这根本不是报复,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互相折磨。
她正烦躁地喘息,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不是经纪人的催命连环call,而是那个熟悉的,幽冥通App的界面。
一条私信,弹了出来。
发信人:【奈何桥首席熬汤师-阿香】
阿香:【小清歌,玩这么大?我刚摸鱼看了你的直播回放,了不得啊。】
后面,跟了个孟婆汤咕嘟咕嘟冒泡的表情包。
阿香:【不过姐姐跟你说,这种‘同生共死’的强制契约,最是霸道。你这头划一刀,他那头疼一下。他那头要是吓得心脏骤停,你这头也得跟着嗝屁。悠着点玩,别把自己玩没了。】
余清歌看着屏幕,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回复。
阿香的消息,又来了。
阿香:【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内部优惠。我新研发的‘七日无感汤’,能暂时屏蔽百分之九十的痛觉和情绪共享。一锅,收你九十九个功德点,怎么样?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他痛,你看,他哭,你笑’的顶级快乐!】
余清歌盯着那行字,眼神,微微闪动。
屏蔽痛觉和情绪?这诱惑,太大了。
就在这时,季宴修的休息室,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
是他的经纪人,秦峰。
小陈手忙脚乱地接起,开了免提。
“季宴修!你跟余清歌到底怎么回事!”秦峰的声音,像是要从听筒里喷出火来,“网上炸了!#余清歌直播自残#和#季宴修滚出娱乐圈#两个词条,肩并肩挂在热搜第一第二!公司的公关电话被打爆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发个微博,澄清你跟她没关系!”
澄清?怎么澄清?
季宴修缓缓抬起头,那双赤红的丹凤眼里,一片死寂。
他看着小陈手机上,那个还在循环播放的,血腥的视频。
看着她决绝的,带着恨意的眼神。他知道,他的人生,从被绑上这条锁链开始。
就再也不可能,和“余清歌”这三个字,撇清关系了。
他们是彼此的债,彼此的刑。
至死方休。
他没有理会电话那头,秦峰的咆哮。只是,缓缓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
他划开屏幕,找到通讯录里,一个被他尘封了近十年,备注为“季老宅”的号码。
然后,用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的语气,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谁?”季宴修闭上眼,手臂上的痛感,和心底的罪孽,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他再也,无处可逃。
“三爷爷。”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我,季宴修。”
“关于‘偷天换日’的命格,我想,我们该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