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喧哗像炸开的蜂窝。
戴瑶的光脑在掌心震得发烫，最新弹出的法条让她后槽牙都咬得发酸——\"地府将向星际开放生死通道\"，这行猩红字体正随着全息屏的波动扭曲，像条吐信的毒蛇。
\"看看！
他们要把我们的生死簿卖给外星人！\"阿花的尖嗓门穿透人潮，她不知从哪扯了条白幡缠在胳膊上，指甲掐进旁边老妇的手腕，\"三百年前暗部就是这么引星际舰队进来的，鬼民的魂火被做成能源晶，你家小孙子的投胎名额就是那时候没的！\"
老妇浑浊的眼睛突然充血，手里的菜篮\"哐当\"砸在地上：\"我儿子的骨灰还在枉死林！\"她这一嗓子像点燃了火药桶，前排几个青年鬼卒已经抄起了木棍，冥气灯在推搡中摇晃，将影子扯得歪七扭八。
戴瑶的手指在光脑上翻飞，系统封锁程序的绿色进度条刚爬到90%，备份数据的提示音就炸响。
她抬头时，许殇的鬼火已经凝成实质的火墙，隔开了逼近台阶的人群——他的眼尾泛着幽蓝，那是动用本源力量的征兆，却偏过头轻声问她：\"要镇压？\"
\"不。\"戴瑶按住他手背，掌心的冷汗渗进他冰凉的皮肤，\"他们怕的不是法条，是看不见的真相。\"她深吸一口气，跃上台阶最高处，声线压得比鬼市深夜的更沉：\"所有抗议的人，跟我去虚拟舱。\"她扬了扬光脑，\"你们亲眼看看，被改的法条到底能不能生效。\"
人群霎时静了半拍。
阿花的白幡晃了晃：\"骗子！
你肯定做了手脚——\"
\"阿花婶。\"阿翁从第一排站起，他额角的青肿还没消，却把怀里的空蜜汤碗举得老高，\"我这把老骨头陪你去。
要是假的，我替你砸了虚拟舱。\"
虚拟舱的蓝光漫过众人头顶时，戴瑶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盯着监控屏里的投影：阿花缩在舱角，老妇攥着胸口的往生牌，青年鬼卒的木棍还攥得死紧。
当系统自动运行新法条时，冥气供应的进度条开始流淌暖金色，投胎名额的分配表上，枉死林的鬼民名字正一个接一个亮起。
老妇突然哭出了声，往生牌\"当啷\"掉在舱底：\"我家小孙子...他排到下个月了...\"
阿花的白幡\"刷\"地掉在地上。
她盯着自己的信用点界面——本该因为\"冥气兑换\"清零的数值，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跳动，显示着今日刚到账的生活补贴。
\"怎么会...\"她踉跄着撞开舱门，正撞进戴瑶怀里。
戴瑶没躲，任她的指甲在肩头抓出红痕：\"因为被改的从来都不是系统。\"她指了指广场上恢复正常的全息屏，\"是有人想让你们以为世界塌了。\"
人群开始散了。
老妇捡回菜篮，青年鬼卒把木棍收进袖里，连阿明都被鬼差架着，缩着脖子不敢看阿花。
阿花最后看了眼逐渐熄灭的白幡，突然转身冲进人群，很快被淹没在回家的脚步声里。
\"查到了。\"许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戴瑶转身时，他正盯着光脑上跳动的数据流，鬼火在指尖凝成细小的火苗，\"篡改终端没注册过，但加密方式...和暗部当年入侵主脑的手法，相似度97.3%。\"
戴瑶的后背泛起凉意。
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暗部几乎掀翻地府根基，最后是许殇以魂火为引才封了他们的老巢。
她盯着数据流里若隐若现的暗纹，突然抓住许殇的手腕：\"他们敢回来，说明...有恃无恐。\"
许殇的鬼火腾地烧高半尺，又在触及她发顶时软成暖雾：\"所以要引他们出来。\"他调出监控日志，指尖划过最后一条入侵记录的时间戳，\"三天后，子时三刻。\"
三天后的深夜，戴瑶守在主殿偏厅。
许殇的光脑就搁在她手边，监控屏上的倒计时跳成\"00:00\"时，警报声像炸雷般响起。
数据流如毒蛇出洞，刚触碰到系统防火墙就被扯进追踪程序——许殇早把主脑伪装成了未修复的漏洞，就等这条鱼咬钩。
\"定位了。\"许殇的指节抵在光脑上，投影出一座破败的冥庙。
飞檐上的兽首缺了半颗牙，门楣的\"酆都\"二字被岁月啃得只剩个\"都\"字，荒草从门槛的裂缝里钻出来，在夜风里摇晃。
戴瑶的光脑突然震动。
阿强的通讯弹窗跳出来，他眼眶泛红，身后是整队的鬼卒：\"戴姐，那破庙我熟！
当年暗部的老巢就在附近，我带队去端了他们！\"不等戴瑶说话，他已经切断通讯，投影里的鬼卒们扛起武器，脚步声震得冥庙的断瓦簌簌往下掉。
许殇望着那座荒庙的投影，鬼火在眼底翻涌。
戴瑶握住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在攀升——那是要爆发的前兆，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阿强...\"戴瑶轻声呢喃，望着通讯记录里阿强最后的消息，突然想起他昨天在改革会议上红着眼喊\"要彻底清剿旧毒\"的模样。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光脑上的定位坐标微微晃动，荒庙的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又消失不见。
阿强的通讯弹窗在戴瑶光脑上炸成刺目的红。
\"戴姐！
庙是空的！\"他的喘息混着粗重的冥气，背景音里鬼卒们的骂声像被揉皱的纸团，\"就剩几台破服务器，连个鬼影都没——\"话音未落，金属碰撞声骤响，阿强突然爆喝，\"都别踢！
那是数据终端！\"
戴瑶的指尖在光脑上划出残影，定位信号已经从荒庙飘回地府主星。
她抓起许殇的手腕时，对方鬼火正烧得指尖发烫，幽蓝的火舌舔过她手背：\"早说过阿强沉不住气。\"
\"他是被激的。\"戴瑶翻身跃上悬浮车，风掀起她的发尾，\"暗部当年用'守护旧秩序'的旗号煽动过他父亲——\"话音戛然而止，悬浮车的全息屏突然弹出荒庙实时画面：阿强正踹开半扇破门，门后堆着的服务器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线路像腐烂的蛇尸般垂在地上。
许殇的鬼火\"唰\"地凝成锁链，穿透全息屏缠上最近的数据流：\"这些服务器的缓存...是三天前篡改法条的副本。\"他眼尾的幽蓝更深了，\"有人故意留个空壳，引我们把注意力甩到外部。\"
悬浮车急刹在荒庙前。
阿强正揪着个鬼卒的衣领，对方怀里还抱着台拆了一半的服务器：\"我让你拆！
万一有残留数据——\"
\"阿强。\"戴瑶的声音像浸了冰水，阿强浑身一僵，转头时耳尖发红，\"戴姐...我就是想快点解决——\"
\"解决什么？\"戴瑶指了指他脚边的服务器残骸，\"解决这个用旧零件拼的幌子？\"她蹲下身，指尖划过服务器接口处的暗纹——和三天前篡改数据流里的纹路如出一辙，\"真正的攻击源，从来没离开过地府核心区。\"
人群突然骚动。
阿翁拄着拐杖挤进来，他袖中露出半截泛黄的纸卷，凑近戴瑶时压低声音：\"姑娘，去查查档案馆的阿书。\"
\"阿书？\"戴瑶皱眉，\"那个十年没露过面的管理员？\"
阿翁的指节叩了叩纸卷，发出沙沙的响：\"今早整理旧档案，发现'守护同盟'的成立提案人签名...是他。\"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一瞬，\"还有三百年前那道封印战神的诏书，用的是档案馆特制的玄铁印——只有他能接触。\"
戴瑶的后颈泛起凉意。
许殇的鬼火突然缠上她手腕，带着灼烧般的温度：\"查。\"
两小时后，档案馆地下三层。
戴瑶的探测仪在金属门前疯狂震动，红光映得许殇眼尾的幽蓝更浓。
门内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混着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那是阿书的习惯，他总说\"数字比光脑诚实\"。
\"阿书先生。\"戴瑶敲了敲门，\"我们想聊聊'守护同盟'。\"
门\"吱呀\"开了条缝。
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左眼蒙着褪色的青布，右眼里映着跳动的烛火：\"戴小姐，许战神。\"他的声音像旧书页摩擦，\"要查的话，进来吧。\"
档案馆内堆着齐人高的竹简，烛火在铜灯里摇晃，把阿书的影子拉得老长。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在最深处的檀木柜上，她看见了那枚玄铁印，印底刻着\"地府重器，擅用者焚\"。
\"您当年为什么提议成立'守护同盟'？\"许殇的声音像淬了冰。
阿书的手指抚过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因为有人要毁了地府的根。\"他转向许殇，青布下的左眼渗出暗红，\"包括你，战神。
你带着星际技术回来时，我就知道...旧秩序要塌了。\"
戴瑶的光脑在此时震动。
她扫了眼消息，突然笑了：\"阿书先生，您说旧秩序要塌——可有人连新秩序都等不及，非要现在动手。\"她扬了扬光脑，\"议会选举提前到明晚八点，您说，会不会有人急着篡改选票？\"
阿书的算盘珠子\"哗啦\"撒了一地。
明晚八点，议会大殿。
戴瑶站在全息屏后，看着阿书的虚拟影像潜入投票系统。
许殇的鬼火早把整个大殿的冥气编成网，此刻正随着数据流的波动轻轻震颤。
当阿书的代码触碰到\"选票篡改程序\"时，整面全息屏突然炸开金红的光——那是许殇用本源力量布下的陷阱。
\"你以为自己在守护。\"戴瑶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大殿，她走出阴影，看着阿书在光网中扭曲的脸，\"其实你只是不肯松手的幽灵。\"
阿书的青布突然滑落。
他左眼的位置空着，只剩个黑洞，洞口爬满暗紫色的纹路——那是被冥气反噬的痕迹。\"他们说...只要我毁了新秩序...\"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光网上，\"就给我...完整的眼睛...\"
鬼差的锁链套上他脖颈时，戴瑶注意到他指尖的小动作——一枚黑色芯片被捏碎在掌心。
凌晨三点，地牢。
戴瑶盯着监控屏里的阿书。
他瘫在石床上，左眼眶的黑洞正渗出诡异的紫雾。
许殇的鬼火突然在她身侧炸响：\"冥气逆流。\"他的声音发紧，\"不是自然反噬。\"
监控屏突然雪花四溅。
等画面恢复时，阿书的胸口插着半截算盘珠，紫雾顺着他的七窍涌出，在墙上凝成一行血字：\"该醒了。\"
戴瑶的探测仪在此时发出刺心的尖叫。
她抬头看向许殇，对方眼尾的幽蓝几乎要烧穿瞳孔——那是冥气暴动前的征兆。
\"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许殇的鬼火缠上她手腕，烫得她几乎要缩手，\"三百年前，暗部背后...还有人。\"
地牢外的风突然卷起紫雾。
戴瑶望着阿书逐渐冰冷的尸体，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个藏在阴影里的\"人\"，终于要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