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抱着晏宁的腿,一味呜呜地闷头痛哭。
眼瞧着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晏宁索性将她带到了一旁的茶楼,时嘉也拿了大汉,使人绑了来。
原来姜玉蝶嫁给了吏部杨侍郎的远房侄子,姜家就此同杨家攀上了亲,靠着姻亲的关系,硬厚着脸皮给姜夫人的弟弟谋了个闲差混日子。
晏宁出嫁前就听晏夫人说过,姜玉蝶因着不肯拿了五十两银子与那人纳妾,一个成了形的男胎被打了下来。
后来那人去姜府赔礼道了歉,姜家人便又叫他把姜玉蝶带了回去。
那时晏宁气不过,还吵着要与姜玉蝶撑腰,只是晏夫人怕她一时冲动闹事,不肯告诉她姜玉蝶嫁到了哪家。
原想着自己这边安稳下来,就使人去查访,没想到竟在这里碰到了远黛。
依远黛所说,姜玉蝶嫁的那人虽不曾如愿纳了良家子,隔了些日子,却踅摸着瞧上了她。
谁知姜玉蝶同远黛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早就说好了,日后给远黛寻一门好亲才叫她嫁出去,从来没想过叫她与人做妾。
是以那人同她提起要给远黛开脸做了通房,姜玉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将自己的打算同他好好儿地说。
谁知道只这一回便又惹恼了那人,将她一顿好打,差点儿没了命去,连个大夫都不肯给她请,此时正躺在家里床上等死。
“我本来拿了小姐私藏的银子偷偷出来请大夫,却不知为何被他们追了上来,要把我抓了,卖了去——”
远黛越说越伤心,抓着晏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少夫人,我家小姐在闺中时与你最好,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姐吧!再不管她,她就真的活不得了——”
晏宁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堵在胸口,想要说话,却又好像失了力气一般,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的眼眶通红,几欲渗血,一旁时嘉瞧着不对,连忙上来轻拍她的背,晏宁身上一松,回身抓住时嘉的衣裳,恳切道:
“瑾瑜,我们救救姜二姐姐,好不好?”
她泪眼朦胧抬头望着时嘉,鼻子因为生气一噏一噏地动。
时嘉的心登时有些刺痛,点头道:“好。”
既是说好,也就不再耽误时间,远黛也极少出门,又被那些大汉追了一遭,竟找寻不到回去的路。
时嘉便拿了那群汉子引路,但有不从,立时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就这样极快地寻到了姜玉蝶的婆家,晏宁下了马车,看着这门户不大的二进宅子。
接着,她微启朱唇,下令撞门。
常姑姑说,若你常常觉得被这世俗的规矩束缚,皆因你站的不够高。
如今时嘉就站在她的身旁,她想看看,现在的自己,站得够不够高。
身后的护院没有异议,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滚粗的圆木,往那不大的门户上撞去。
不知是人多力大,还是那门户经不得多大的力气,极轻松的便撞开了,晏宁带了人闯了进去。
远黛哭着在前头领路,不过一个两进的宅院,过了垂花门,里头就是正经住人的地方。
姜玉蝶住在东厢,却在靠北的那一间屋里头,拔步床上水红色的帐子不知何时被扯在了地上,屋子里似进了贼一般,到底都是一片狼藉。
见晏宁带了人进来,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姜玉蝶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竟强撑着想要坐起来,使了几回劲儿,也没能起身。
“妹妹,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极为虚弱,许是被磋磨久了,就连嘴唇都干得裂开,没有血色。
晏宁强忍着泪水,朝时嘉小声说了,叫时嘉将她抱出去。
姜玉蝶连连摇头,只是她病得久了,元气已伤,就连摇头都是那样的吃力。
时嘉上前告罪一声,将她连着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此时的姜玉蝶在时嘉怀中,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一点重量一般,她又晃了晃脑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院子里的人早就大呼小叫起来,却被靖国公府的人拦在了外面。
又看见自家儿媳被一个装束不凡的男人抱着朝外走,一个老妇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呼天抢地干嚎,嘴里头不干不净地骂着。
晏宁跟在时嘉后面出去,才迈步出房门,忽的一个矮个子妇人便举着长长的指甲朝她的面门上挠来。
“下贱胚子勾搭的汉子竟闹到我家门上来欺负——”
晏宁眼前一闪,那妇人还未至身前,就被时嘉回身一脚踢得老远,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不停。
“是大爷身边的三姨娘,素来最是喜欢欺负我们奶奶。”远黛瞧着她,咬牙切齿地向晏宁道。
晏宁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我是靖国公府的少夫人,你们竟这般欺负我的姐妹,我断不会饶了你们。若有什么话,自寻了说得上话的人来靖国公府找我就是。只是你们也要知道清楚,我可不似姜家的人骨头那么软。”
兰心上前啐了一口,方才拉着远黛随在晏宁身后出去。
看着靖国公府一群凶神恶煞的护院在侧,一院子的女眷,竟没人再敢出声。
及至外头人都散去,才有一个老头子打从堂屋里面颤巍巍探出了头,“方才是何人在院中喧哗,竟是没了王法不成?”
满院子人没一个人搭理他,而那个呼天抢地的老妇也在小丫头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怒骂斥道:“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寻了大爷回来,咱们家,遭了贼了呀——”
车厢里铺了被褥,让姜玉蝶躺着,时嘉又拿了自己的帖子,叫人去请太医。
晏宁坐在褥子上护着姜玉蝶的头,连声嘱咐马车行得慢些,稳些,好别让她难受。
听远黛说,姜玉蝶的体己被那人搜刮了去之后,急怒攻心,加上一身青青紫紫的伤,早就起不来床。
偏姜玉蝶的婆母又觉得似她这般光景,活不得多少时日,索性不要浪费水米,已由着她饿了两日了。
听在晏宁耳中,又是几乎将银牙咬碎,恨不得将那人生啖其肉,碎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