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爆闪,刺得人睁不开眼!
张嫣死死攥着朱启明的手腕,天旋地转的感觉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甩出来。
眩晕感褪去。
张嫣缓缓睁开眼。
预想中的帅帐没有出现。
脚下,是平整得没有一丝缝隙的黝黑石板,坚硬冰冷,散发着一股怪异的焦糊味。
四周,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巨塔直插天际,塔身光滑如镜,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晃得她头晕目眩。
身边,一头头形态各异的钢铁妖物,悄无声息地滑过,或发出低沉的嗡鸣,或发出尖锐的啸叫,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无数穿着奇装异服、袒胸露臂的男男女女行色匆匆,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一块巨大的蓝色牌匾立在不远处,上面是三个她认得,却又完全不理解的字。
张家湾。
巨大的认知撕裂让她几乎窒息。
“此…此地亦是张家湾?!”
她失声尖叫,本能地死死抓住朱启明的手臂,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涣散。
“妖法…竟至于斯?!乾坤颠倒矣?!”
恐惧瞬间淹没了愤怒,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地狱。
朱启明看着她被吓到失魂的样子,心里莫名一疼,下意识的握紧她的手臂,贴近她,声音低沉而清晰,略显疲惫。
“嫣儿,别怕。”
“这里,就是朕假死脱身之后,所遁入的后世。”
张嫣的身体猛地一僵,连颤抖都停滞了。
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死死盯住朱启明,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
后世?!
陛下…是自己主动来到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
“后世?!后……”
她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
“陛下您,您是说…这妖域…是……”
"对,这就是三百多年后的华夏"
三百多年后……
一种比单纯的恐惧更深的,被彻底颠覆和背叛的茫然与绝望,攫住了她。
他,很熟悉这里?!
一辆通体雪白的钢铁妖物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妖物前方的“大眼”后面,坐着一个男人,正用惊艳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我操,这汉服妞儿也太俊了吧!”
“演戏呢?这表情,也太投入了,吓得跟真的一样。”
“哎,哥们儿,要不要帮忙啊?看你媳妇儿好像不太舒服啊?”
司机摇下车窗,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朱启明半扶半抱,几乎是强行将已经瘫软的张嫣塞进了那“铁盒子”的后排。
“啊——!”
一进入这密闭的空间,张嫣彻底崩溃了。
她魂飞魄散地尖叫着,拼命往角落里缩。
这铁盒子启动时,无马嘶,无火焰,只发出一阵低沉持续的“嗡嗡”声,如同巨兽压抑在腹中的咆哮。
更恐怖的是,它动起来后,平稳得不像话,没有一丝颠簸,如同在水面上滑行。
这种非自然的顺滑,让她毛骨悚然。
朱启明赶紧钻进去,关上车门,将她死死按在座位上。
他扭头对透过后视镜,一脸懵逼看着这一切的司机露出一个疲惫又歉意的笑。
“师傅,麻烦去天安门广场。”
他压低声音,指了指蜷缩成一团,捂着耳朵闭着眼发抖的张嫣。
“真不好意思,吓着您了。”
“这是我老婆,她有很严重的自闭症和惊恐障碍。”
“今天带她出来参加个汉服文化节,人太多,刺激过度,犯病了。”
司机一听,瞬间恍然大悟,眼神立刻从看热闹转为了同情。
“哦哦哦!汉服活动啊!我说呢!”
“理解理解!姑娘真不容易,你们家属也辛苦。”
“您放心,我开稳点,不急加速。”
司机大哥人还挺好,顺手把车里的音乐也关了,驾驶模式调到了最柔和的“舒适”档。
张嫣一个字也听不懂。
什么“自闭症”、“惊恐障碍”、“汉服节”,全是天书。
但她能感觉到,这铁盒子内部就是一个妖阵!
启动时,那股无声的妖力,内敛而恐怖。
行驶时,那诡异的平稳,舒适得让她更加不安。
偶尔加速时,那细微的“滋滋”声,在她听来,就是在吸取人的魂魄!
车内一闪一闪的屏幕,幽幽发亮的氛围灯,还有从不知何处吹来的妖风,无一不是符咒法阵的模样。
她实在忍不住,悄悄睁开一条眼缝。
窗外,巨大的发光“妖镜”(广告屏)上,有人影在动。
一栋栋怪诞的“水晶屋”飞速后退。
更多无声滑行或低吼的“铁妖物”擦身而过,她尤其注意到一些车头挂着绿牌子的,更是安静得如同鬼魅。
还有那些穿着暴露奇异的行人……
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袭来,她“嗷”的一声,又把脸深深埋进了朱启明的怀里。
朱由校口中的“后世”,竟是如此一个妖魔横行、连坐骑都诡异莫测的恐怖世界!
“别怕,此乃‘电车’,代步之物…甚是安稳,很快就到了,不要看外面。”
朱启明僵硬地轻拍她的后背,用她能听懂的话笨拙地安抚着。
车停了。
张嫣感觉朱启明掏出了一块会发光的方玉盒子,在上面划拉了几下。
她对此界凡人竟能掌握如此邪法,感到更深的恐惧和无力。
“到了,下车吧。”
朱启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半扶半抱着腿软的张嫣,将她弄下了车。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空旷得可怕。
地面是望不到边的石板,远处矗立着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巨大石碑和建筑。
但她一眼就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让她灵魂都在颤抖的东西。
“看。”
朱启明指着前方。
张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缓缓抬起头。
承天门。
是承天门!
是她进宫时走过,大朝时见过,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承天门!
可它又完全不是!
城楼还是那个城楼,但上面挂着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老者的巨大画像!
城楼下,没有禁卫,没有官员,只有无数和刚才路上见到的一样,穿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在说笑、拍照。
门前,那片原本应该布满各部衙门的区域,变成了一片空旷到令人心慌的巨大广场。
几根巨大的红色石柱上,飘扬着她从未见过的赤色五星旗。
沧海桑田?
不!这是改天换地!是乾坤倾覆!
她是大明的皇后!
这里是大明的京师!
是紫禁城的门面!是帝国的心脏!
可眼前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残酷地宣告着:
大明……亡了!
她那身为皇后的骄傲,那份“母仪天下”的尊荣,那支撑她在深宫活死人墓中煎熬两年的信念基石,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副光怪陆离的景象,冲击得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巨大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比在“铁盒子”里更猛烈。
她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住。
不再是恐惧那些“妖物”,而是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的虚脱。
她猛地扭过头,死死地抓住了朱启明的手臂。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
那双曾经燃烧着愤怒和委屈的美眸,此刻被一种更彻底的绝望和难以置信所占据。
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落,不再是委屈的泪,而是家国沦丧、信仰崩塌的血泪。
“这……就是……”
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带着灵魂被碾碎的颤音。
“大明……亡了?”
她死死盯着朱启明,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否认的痕迹,找到这只是一场荒诞噩梦的证据。
朱启明没有说话,微微颔首。
这个认知带来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关于“负心”、“欺骗”的个人怨恨。
作为皇后的痛楚,远胜于作为张嫣的委屈。
她抓着他手臂的手指更加用力,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
“陛下!你假死脱身……就是因为早就看到了这个?!”
这句质问,不再是单纯的指责他“抛弃了她”。
而是带着一种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无力感。
一种对“他是否早已预见这末日”的惊悚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