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部的晚风裹挟着紫藤花香,掠过双叶幼稚园翻新后的礼堂。距离戏剧社年度公演只剩三小时,后台化妆间的白炽灯将樱田妮妮的倒影切成无数个碎片,在镜面上来回晃动。她握着化妆刷的手悬在半空,看着调色盘里猩红的油彩——这是指导老师要求的“标准公主妆容”,却与记忆中淡粉色的兔子腮红相去甚远。
“妮妮学姐,该上定妆粉了。”新来的社员递过粉扑,目光落在她膝头摊开的素描本上。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幼儿园时期的涂鸦,戴着王冠的兔子举着蜡笔,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妮妮大导演”。那是小新在她八岁生日时画的,此刻却被她悄悄压在厚重的戏剧理论书下。
当第一笔油彩落在脸颊时,妮妮的睫毛轻轻颤动。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偷用妈妈粉饼的午后,笨拙的涂抹里藏着对成人世界的憧憬;想起踩着高跟鞋摔倒时,鞋底的屁股贴纸如何戳破她对“优雅”的执念。而现在,专业的化妆刷在她脸上勾勒出完美的弧线,却让她感到莫名的陌生。
“停!”阿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炸响。戴着护目镜的男孩不知何时溜进后台,实验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鼻涕胶水试管。“你的腮红位置不对,”他推了推眼镜,鼻尖的黏液险些滴在化妆台上,“根据我的计算,真正的公主腮红应该画成兔子耳朵的形状!”
化妆间陷入死寂。指导老师皱起眉头,正要开口斥责,妮妮却鬼使神差地接过阿呆递来的粉色油彩。刷头触到皮肤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六岁的她在沙坑里,用沾着泥土的手指给兔子布偶画腮红;九岁的她在戏剧社,偷偷把蜡笔粉末混进水彩当胭脂。此刻,她按照阿呆说的,在颧骨两侧画出对称的粉色弧线,宛如两只竖起的兔子耳朵。
“简直胡闹!”老师的怒吼被突然撞开的门打断。野原新之助举着用纸板和亮片做的“超级王冠”冲进来,鳄鱼短裤上别满屁股贴纸:“妮妮!你的加冕仪式还缺这个!”他不由分说地把王冠扣在她头上,歪斜的“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正南抱着玻璃弹珠跟在后面,紧张得直吸鼻涕:“我把幸运弹珠串成了项链!”说着举起用皮筋绑成的项链,弹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林哲则默默展开速写本,上面画着戴着兔子腮红的公主,裙摆上缀满阿呆的鼻涕结晶和小新的屁股贴纸,旁边写着:“这才是属于春日部的童话。”
礼堂外传来观众入场的喧闹声,妮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美的底妆上,粉色的兔子腮红显得格格不入,歪斜的王冠随时可能滑落,鼻尖还沾着阿呆不小心蹭上的鼻涕。但奇怪的是,她的心跳不再慌乱,反而涌起一股熟悉的雀跃,就像当年在幼稚园的沙坑里,第一次搭建起心中的童话城堡。
“该上台了。”风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精英中学的校服领口别着她送的兔子胸针。他推了推眼镜,耳尖泛红:“其实……这样的你,比任何教科书式的公主都耀眼。”
舞台的追光灯亮起时,妮妮踩着有些硌脚的水晶鞋走上台。聚光灯下,她看见观众席上挥舞的动感超人玩偶、闪烁的玻璃弹珠手链,还有阿呆举着的鼻涕荧光剂试管。当她开口念出台词,声音不再像排练时那样刻意柔美,而是带着沙坑里喊出“王国指令”时的清脆与坚定。
高潮部分,小新突然举着自制的烟雾弹(其实是装满彩色纸屑的塑料袋)冲上台,大喊:“恶龙来啦!”阿呆的鼻涕胶水在空中拉出银色的丝线,正南的玻璃弹珠滚过舞台,折射出梦幻的光影。妮妮看着乱作一团的舞台,却笑着摘下王冠,用沾着油彩的手指在脸上画出夸张的胡须——这是小时候他们玩怪兽游戏时的经典造型。
礼堂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谢幕时,妮妮的鼻尖还沾着没擦净的鼻涕,却骄傲地昂起头。她终于明白,真正的成长从不是将自己塞进完美的模子里,而是带着幼稚的勇气、伙伴的温暖,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演绎独一无二的故事。那些曾被她视作“不完美”的印记,此刻都化作了最珍贵的勋章,在聚光灯下,闪耀着专属于春日部的、永不褪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