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看见我,对我说:“你最好别逼我亲手杀了你。”
“江屿知,你非要为了个男的抛弃我吗?”我也发了火,“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口口声声说要走遍世界,现在居然为了这么个东西,跟我说这种话!”
知更鸟梗着脖子跟我顶嘴。
他真是太不乖,太不听话了。我盛怒之下冷笑道:“是不是只有我弄死宁欢,你才肯跟我回美国?”
他气得踹了轮胎一脚,转头就走。我急忙下车追,谁承想那个小贱人突然冒了出来,还拿石头砸我!
我正要骂他,结果我哥甩了我两耳光。我很难过,但没空管他,毕竟眼下首要任务是解决宁欢。
奈何我身体情况不争气,反被他摁在地上。那好吧,他只能去死了。
我发动车子,想直接撞死他,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倒下的人,是我哥。
那天的事我都忘了,只记得车辆飞驰,知更鸟躺在我怀里,奄奄一息。
是他的保镖通知了江露白。而他一到,就扭断了我的胳膊。
这倒像那老贼能干出来的事。
剧痛让我瞬间忘了一切东西,跟它比起来,我哥打我那两下简直是毛毛雨。
江露白带我哥回了美国。但没多久我哥就跑了,听说去了芬兰。
江露白很快找过去,还带了份ct报告。不出一天,我哥乖乖回来了。
因为报告上显示,我的肋骨断了两根。
他抱着我,眼泪掉在我胸口。我想告诉他别哭,却没力气。那一刻,我终于体会到我哥当初住院的滋味。
这世上的债,到底要怎么还,才算是个头。
又是合欢花开的季节,江屿知总会看些格斗比赛的视频。我趁他休息以后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真的只是格斗。
我哥好像又对这类东西上了心,甚至主动邀请江露白去了两趟泰国。
后来听说有天江露白迟到了两分钟,他竟像个闹别扭的小孩,自己跑了。
我和江露白赶紧去泰国找他,而他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Rto结束了。”
这些我不太懂,于是我转了个话题,问他,“这次,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我哥也和我一样答非所问。
“遥遥,我不想这样。”他看着我的眼睛,依旧如我们初见时那么亮,像海面上倒映的繁星。
我们回了洛杉矶,这一次,我哥再没离开过房子。他被江露白困住了,对方拿捏他的筹码,是我。
没过两天,更让我嫉恨的事来了,京淮那两个该死的畜生,居然在这时候结了婚。
我确实不同意江屿知和他们两个搅在一起,但他们怎么能在他最无力的时候,宣布这种消息。
这件事加江露白的变相囚禁后,我能明显感觉到,知更鸟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枯萎。
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我当年来洛杉矶没留住的合欢花,也像青湖湾别墅里遍地凋零的玫瑰。
唯一支撑他熬下去的,是现任会长的任期。
他和江露白关系密切,但最多两年他就会下台,毕竟年龄在那儿了。
我哥盘算着,准备趁江露白没那么大的权力时,带我离开美国。
他就这么盼日子,却没料到江露白得知后,直接简明地告诉他,“没用,我的靠山不是他。”
这句话封死了知更鸟最后的期望。
他从开朗变得沉默,又从沉默变得开朗,每天看着乐呵呵的,但烤的蛋糕再也不甜了,不是很腥,就是糊底。
他会对着镜子笑,但我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是另一个人。
“江屿知,你不是说世界很大吗?天天在这儿多愁善感什么呀!?”在他又拿着镜子发呆时,我终于怒了,抓着他的领子,直视他的眼睛。
以前我最爱看这双桃花眼,它的里面好像真有星星。
可现在,那些光全落了,沉入了海底。
“我被困在这儿了。”江屿知的声音很轻,很无助。
“你怪我吗?”我问出了和我哥一样的问题。
“我从不怪你。”
知更鸟好像被一场暴雨打湿了翅膀,没法再在这片自由的天地里飞翔了。
不过不要紧。
十二岁那年,知更鸟为了我被关进储物间三天,难道二十一岁这年,他还要被我这条烂命拖成困兽?
下定决心的前三天,我去了趟夏威夷,顺手捡了朵地上的合欢花。
等最后一天,花枯萎了,我便将它放在我哥的钢琴边,学着我妈的样子,弹了那首意大利歌。
我喜欢那句歌词:“我想着你,请你等我。”
把自己送进局子那天,知更鸟还在房间里睡觉。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去厨房打了几个鸡蛋,分离出蛋清和蛋白,又把蛋白打成泡沫,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烤了几个纸杯蛋糕。
我拿着便利贴犹豫了很久,最终只留了一行字:“醒了记得吃饭。”
警察问我为什么突然自首,态度还这么坚决。
我盯着他们笑了两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么。”
我不能让我哥变成提线木偶。我知道这办法烂透了,可我没别的招儿。
原谅我是个没用的人,斗不过江露白吧,妈妈。
签字时,我盯着那个“遥”发了好久的呆。
我好像辜负了江屿知的期望,此生注定困在这一隅了。
后来听说,我哥和我妈来过,被拦了。江露白来没来,我不知道,也不在意。
我开始数日子,每天都在想:知更鸟飞到京淮了吗?
到了夏末,我希望看守能帮我带一朵合欢,可惜被对方以“不符合监狱管理目的”拒绝了。
有狱警告诉我,我哥一直没走,在申请探视。我的心重新活泛起来。
再见到他时,他瘦了,瘦得厉害。
我本来有一万句话想说,那天却一句也没说出口。
临了,我跟他说了一句,“江屿知,别哭。”
江屿知哭得更狠了,我看他这副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他问:“你怪我吗?”
我一愣:“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怪我那天没有起床。”江屿知轻声说。
“我都知道。”我无奈地看着他,“以后装睡的时候,耳朵别乱动。还有……江屿遥永远不会怪江屿知。”
这是一百年都不会变的承诺。
时间一到,他走了,可我还有句话没说。
知更鸟,没了牵绊,就去找你想要的吧。
我被关在真正的监狱中,数着永远等不到头的日子。我知道,从走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和江屿知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他不能因为我被困在虚拟的牢笼里,守着那些个傻逼回忆了却残生。
知更鸟才二十九岁。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若是有天去了临安,记得在青湖湾栽一棵合欢树。
我喜欢那个东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