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微靠着门板,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在脸上刚开始有冻疮的时候,就尝试过各种方法,但都没有任何效果,甚至还让脸上的冻疮更严重了。
现在李建业说他有法子,沈幼微自然是不信。
不论如何她都是不会开这个门的。
这时,牛媒婆也凑到了门前。
开口劝道。
“幼微,开门吧。”
“往年你这脸上的冻疮,哪次不是要熬到开春天气暖和了才能消下去?”
“难道你真打算一整个冬天都不见建业了?”
这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沈幼微最软的心尖上。
一整个冬天……
她怎么可能忍得住这么久不见李建业。
可是一想到自己那张脸长了冻疮的难看样子,她就失去了见李建业的勇气。
面对妈妈的劝说,她没有回应。
门外的牛媒婆见状,眼珠子一转,悄悄对李建业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跟他唱个双簧。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试探的语气,大声对李建业说。
“建业啊,你跟姨说句实话,你不能因为我闺女长了冻疮,就嫌弃了吧?”
牛媒婆是想借此让李建业说些好听的话,来缓解沈幼微那种不想见人的情绪,让沈幼微明白长冻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沈幼微只是冬天长冻疮时稍微不好看了些,其他时候那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何须这般害怕?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建业直接打断了。
李建业对着她摆了摆手,显然是没心思在这儿跟她一唱一和。
“牛姨,别整这些没用的了。”
“现在重要的是赶紧把她脸上的冻疮治好,不然拖久了,得溃烂留疤了。”
“家里有花椒吗?”
牛媒婆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李建业想干什么。
“你要那玩意儿干啥?”
“我有法子治冻疮。”
李建业看着牛媒婆,眼神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你快去拿吧。”
牛媒婆眉头紧锁,她本以为李建业之前说懂写什么方子,只是为了骗她闺女开门说的漂亮话。
没想到,他竟然是来真的。
虽然不知道为啥要用到花椒,但牛媒婆还是转身朝着柜子走去。
这年头,花椒算是比较常见调味了,家家户户多少都备着一些。
如果只用花椒就能治好女儿冻疮,那她自然是愿意拿出来用掉的。
牛媒婆去拿花椒,李建业则是看向了牛媒婆先前刚收起来的鸡蛋罐子。
他伸手就从里面掏出来五六个鸡蛋,走向了厨房里那座黑黢黢的土灶台。
随后生火。
烧水。
这治冻疮的法子,李建业确实有。
并非信口胡诌。
通过中药材知识大全所融汇的知识,李建业就地取材,所能用到的便是一样东西,鸡蛋油!
将鸡蛋煮熟,只取蛋黄,放在锅里用小火干炒,慢慢熬炼出黑色的油脂,便能获取鸡蛋油。
这鸡蛋油有奇效,能促进皮肤生长愈合,涂抹在创面上,还能隔绝脏东西,防止溃烂感染。
至于花椒,则是他的另一手准备。
他还没亲眼见到沈幼微脸上的情况,不知道冻疮到底有多严重。
如果只是初期的红肿发痒,并未破皮,那用花椒煮水擦抹,利用其带有刺激的特性刺激血液流通,就能加快恢复。
可若是已经严重到破皮甚至溃烂,那花椒水这种刺激性的东西就万万不能用了。
到那时,就得先用温盐水小心清洗创口,再抹上他准备熬炼的鸡蛋油。
李建业往灶上的黑铁锅里舀了两瓢清水。
他熟练地拉动着风箱,火势越来越旺,灶膛里发出“噼啪”的爆响。
水汽开始从锅边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现在,就等水烧开了。
另一边,牛媒婆拿出了放在柜子里的花椒,刚一扭头,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李建业正蹲在那座黑黢黢的土灶台前,熟练地拉着风箱。
灶膛里的火光“呼”地一下窜起老高。
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灶台上赫然放着好几个鸡蛋。
不是说要治冻疮吗?
烧锅,拿鸡蛋做什么??
牛媒婆有些看不懂了。
“建业,你这是要干啥?”
牛媒婆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纳闷。
“这鸡蛋……?”
李建业停下拉风箱的动作,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鸡蛋可是个好东西。”
“吃了能补身子,这蛋黄熬出来的油能让溃烂的皮肤快点长好,防止留疤,效果好得很,是治冻疮的良药。”
听到这话,牛媒婆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顿感一阵心疼。
这年头鸡蛋多金贵啊!
拿这么多鸡蛋治冻疮??
她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几个滚圆的鸡蛋上,下意识地数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足足有六个。
六个鸡蛋啊。
先不管这法子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六个鸡蛋要是掺在苞米面粥里,能让她跟闺女俩人吃上好几顿香喷喷的鸡蛋粥了。
现在,竟然要被拿去熬油。
牛媒婆的心疼得直抽抽,嘴唇都有些哆嗦。
她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里满是迟疑。
“建业啊,你这法子……它能行吗?”
“这可不是一个两个鸡蛋,这可是六个呢……”
李建业的视线落在灶上那口黑铁锅里,锅里的水已经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
他没有回头,语气肯定的回道。
“牛姨,你放心。”
“肯定行。”
牛媒婆却不太敢信,她压根就没听说过这种法子。
再说了,这冻疮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每年冬天都有,熬两个月,等开春天气一转暖,自然就消下去了。
为了这个能自己长好的冻疮,糟蹋六个金贵的鸡蛋,她怎么想都觉得划不来。
这年头,谁家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粮食都不够吃,鸡蛋更是稀罕物,是有营养能给补身子的好东西。
现在却要拿去熬什么不清不楚的油。
倒是要是再对治冻疮没有效果,那就是纯纯的浪费粮食!
牛媒婆越想,心里就越是觉得太糟践鸡蛋了。
便忍不住在一旁劝。
“没必要呀建业,等过几天暖和了冻疮自然就好了,浪费这鸡蛋做什么……”
李建业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无非是心疼这几个鸡蛋。
他摆了摆手。
“牛姨,不就几个鸡蛋么,算不得什么。”
“要是治好了幼微的脸,别说六个,就是六十个也值了。”
“再说了,这鸡蛋没了,我改天再给你们送点过来就是了。”
这话让牛媒婆心里一暖。
她当然知道建业这孩子心眼好,对她们娘俩更是没得说。
可感动归感动,一想到那六个圆滚滚的鸡蛋要变成一摊黑乎乎的油,她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
那可是鸡蛋啊。
她忍不住又劝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商量的味道。
“建业,要不……咱先用一个鸡蛋试试?”
“要是真管用,咱再多用点,行不?”
“万一这法子不管用,那不就太糟蹋鸡蛋了?”
牛媒婆觉得自己的提议合情合理。
先用一个做个试验,既能验证法子,又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损失。
李建业却轻轻叹了口气。
用一个鸡蛋做试验,药效又没那么快,不是几分钟几小时就能治好的,真试验起来那得试验多久啊。
他知道跟牛媒婆这种生活在苦日子里的长辈,是没法用道理说清的。
也更不能说自己能蛋生蛋,吃不完的蛋。
他不再多费口舌,直接走上前,拽着牛媒婆的胳膊往凳子上按。
“牛姨,您就坐那儿歇着吧。”
“不用管那些。”
他将牛媒婆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您就等着看结果。”
“我保证,肯定能把幼微的冻疮治好,一个鸡蛋都不会糟蹋。”
他看着牛媒婆依旧紧锁的眉头,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这法子只用蛋黄。”
“等会儿煮熟了,蛋白都留下来,咱们还能吃一顿呢。”
听到李建业那句“蛋白都留下来”,牛媒婆紧锁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了一丝。
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
她没再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李建业决定的事她也左右不了。
她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却像是长在了李建业身上,或者说,是长在了那口锅和那六个鸡蛋上。
锅里的水已经彻底沸腾了,“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冒着滚滚热气。
李建业不再耽搁,伸手将灶台上的六个鸡蛋一个个捡起,小心翼翼地顺着锅边滑了进去。
鸡蛋沉入沸水,瞬间被白色的水花吞没。
牛媒婆的心,也跟着那几个鸡蛋一起,沉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
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整个灶房里都弥漫着一股温暖的水汽。
李建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用大铁勺将煮得滚烫的鸡蛋一个个捞了出来,放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凉水盆里。
“呲啦——”
一声轻响,白色的水汽升腾而起。
他动作麻利地拿起一个鸡蛋,在灶台边缘轻轻一磕,剥开蛋壳。
完整而光滑的蛋白露了出来,散发着独属于鸡蛋的清香。
牛媒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李建业将蛋白剥下来放在一个干净的碗里,只留下中间那颗金灿灿、圆滚滚的蛋黄。
他如法炮制,很快,六个鸡蛋的蛋白和蛋黄便被彻底分离开来。
一碗是雪白滑嫩的蛋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另一只碗里,则是六颗金黄色的蛋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