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暴,终于刮出了他最不愿见到的真相。
亲信登船禀报:“大人,在画舫暗格里搜到齐王与冯远的密信。”
姜淮接过密信。上面详细记录了如何通过盐税筹集军饷,以及...朝中哪些大臣已经投靠齐王。
他走到船头,雨丝打湿了官袍。
“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他的声音在雨中格外清晰,“江南案可以结了,但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
这场席卷帝国的风暴,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全貌。
............
姜淮站在画舫船头,雨水顺着他的官帽檐滴落。
“大人,冯远逃了。”亲信低声禀报,“我们赶到别院时,已是人去楼空。”
姜淮并不意外。苏月娘约他相见的那一刻,冯远必然已经着手撤离。他展开从画舫搜出的密信,目光停留在最后几行小字:
“...若事不可为,可弃江南。八月十五,月满则盈。”
今日是七月初二。距离中秋还有一个多月。
“月满则盈...”姜淮喃喃自语,“齐王要在中秋举事。”
他猛地转身:“立即飞鸽传书京城,将密信内容呈报首辅。再派八百里加急,同样的消息直送大内。”
“两份?”亲信不解。
“对,两份。”姜淮目光深沉,“我要看看,消息到底能不能送到陛下手中。”
当夜,扬州戒严。水陆要道全部封锁,官兵挨家挨户搜查冯远下落。然而这位镇守太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三更时分,姜淮独自在官署对着江南地图出神。烛火忽然摇曳,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墙角。
“谁?”姜淮手握尚方宝剑。
黑影缓缓走出阴影,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
“王守诚?”姜淮愕然,“你怎么出来的?”
“牢房关不住想出来的人。”前江都县令微微一笑,“大人可是在找冯远?”
“你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去一个地方,”王守诚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金陵。”
姜淮瞳孔微缩:“为何是金陵?”
“因为那里有齐王最大的盐仓,也是私兵驻扎之地。”王守诚压低声音,“三年前我之所以入狱,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你为何现在才说?”
“因为直到现在,大人才真正触及核心。”王守诚目光炯炯,“冯远撤离前,必定会销毁盐仓证据。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
姜淮沉思片刻,忽然对外喊道:“来人!备船,本官要亲自去金陵!”
“大人不可!”闻声进来的亲信急忙劝阻,“冯远在金陵经营多年,此行太过凶险!”
“正因为凶险,才必须去。”姜淮看向王守诚,“王先生可愿同往?”
王守诚躬身:“固所愿也。”
夜色中,三艘快船悄无声息地驶出扬州码头。姜淮站在船头,江风猎猎,吹动他猩红的披风。
王守诚来到他身边:“大人可曾想过,为何齐王选择在江南起事?”
“江南富庶,盐税可充军饷。”
“不止如此。”王守诚摇头,“江南距京城千里之遥,朝廷兵马调动不易。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水网,最适合训练水师。”
姜淮心头一震。他想起这些天在江面上见过的那些奇怪的漕船,吃水线深得不合常理。
“那些船上装的不是盐,是兵器?”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王守诚颔首,“这三年来,每晚都有这样的船只从金陵出发,沿运河北上。你说,它们会把兵器运到哪里?”
答案呼之欲出,京城。
齐王在京中早有布置,只待时机成熟,里应外合。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姜淮望向漆黑的江面,“一定要在冯远之前赶到金陵。”
然而天刚蒙蒙亮,最坏的消息就传来了。
前方探路的快船返回,船上的斥候满身是血:“大人...金陵水路被官兵封锁了,说是...奉了兵部文书。”
“兵部?”姜淮接过那份盖着兵部大印的文书,上面明确要求封锁所有通往金陵的水路,理由是“剿匪”。
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好快的动作。”姜淮冷笑,“这是要瓮中捉鳖。”
王守诚面色凝重:“大人,我们中间有内鬼。”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受伤的斥候。他急忙跪地:“卑职誓死效忠大人!”
“不是你。”姜淮扶起他,“消息是从京城泄露的。”
他想起自己派出的两份密报。一份给首辅,一份直送大内。现在看来,至少其中一份落入了齐王手中。
“掉头。”姜淮突然下令,“不去金陵了。”
“大人?”
“去苏州。”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冯远以为我们会硬闯金陵,我们偏要声东击西。”
王守诚若有所思:“苏州有齐王的钱庄...”
“没错。截断他的银根,比摧毁盐仓更有用。”
船队调转方向,顺流而下。姜淮站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金陵方向。
这场风暴已经不再局限于江南一隅。从扬州到金陵,从盐税到谋逆,从地方贪腐到皇权争夺...他手中的尚方宝剑,还能斩开多少迷雾?
江面上,朝阳初升,将江水染成血色。
而真正的腥风血雨,才刚刚开始。
……
船队转入支流,水势渐缓。两岸芦苇丛生,白鹭惊飞。
“大人,再往前就是苏州地界了。”船夫提醒道,“这一带水匪猖獗,要不要等后面的护卫船?”
姜淮摇头:“来不及了。冯远的人随时可能追上来。”
王守诚忽然指着前方:“看那艘船。”
只见一艘破旧的渔船横在河道中央,几个渔民打扮的人正在打捞着什么。见到官船,他们慌忙让开水路。
姜淮目光一凛:“靠过去。”
亲信不解:“大人,不过是些渔民...”
“渔民?”姜淮冷笑,“你见过虎口长满老茧的渔民?”
话音未落,那艘渔船突然爆炸,火光冲天而起!破碎的船板如利箭般射来,官船剧烈摇晃。
“保护大人!”
几乎同时,两岸芦苇丛中射出无数火箭。埋伏的水匪从四面八方涌来,喊杀震天。
“果然有埋伏。”姜淮拔剑在手,“结阵防御!”
官兵们迅速组成圆阵,箭矢如雨落下。王守诚突然指向西南方向:“大人,那边有艘楼船!”
一艘三层楼船正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一名锦衣男子,正是失踪多日的冯远!
“姜大人,别来无恙?”冯远的笑声隔着水面传来,“杂家在此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