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我还没来得及洗漱,就听见院外马蹄声由远及近。李商人没骑车,也没带随从,独自一人跨过田埂走来,手里拎着个布包。
他把布包往桌上一放,喘了口气:“又爆单了,醉春楼这次要一百二十盒,还加了两样新菜要用你的番茄做底料。”
我没急着看订单,先给他倒了碗温水。“他们点名要哪一批?”
“t-03,说是要‘镜头里摘的那批’。”他笑了笑,“现在城里人吃饭,不光看味道,还得看故事。”
我点点头,转身打开平板调出数据。过去三天,日均订单稳定在八百以上,复购率两成五,客户画像显示三成来自邻县,还有几个陌生城镇的地址开始频繁出现。系统自动生成的热力图上,周边三镇的消费需求呈环状扩散,像一圈圈漾开的水纹。
我翻到昨日直播的观看记录——有观众留言问:“能不能在自家楼下铺子买到?”
这问题让我停顿了一下。
瑞丰商行和酒楼的合作虽稳,但覆盖人群有限。想真正打开局面,得进大型商超。那些地方人流大、辐射广,关键是能建立长期供货关系,不再靠一场场直播去拼热度。
我抽出一张纸,写下“百谷坊”三个字。这是方圆五十里内最大的连锁铺子,分号遍布四镇,背后有稳定的冷链运输网。更重要的是,它主打“良品直供”,一直缺一个拿得出手的有机蔬果招牌。
“我想谈独家供应。”我把写好的草案推到李商人面前,“不压价,不走量,只供精品。标签上印溯源码,卖场挂我们的直播片段,让顾客扫码就能看到今早谁摘的番茄。”
他低头看了会儿,眉头慢慢皱起。“百谷坊门槛高,验货严,账期至少十五天起步。你这批货虽说火,可人家要看的是持续供货能力。”
“五百斤一天,能保证吗?”
“目前三个棚勉强够,但撑不了太久。”我手指轻敲桌面,“所以我打算扩地。”
他说完抬头看我,眼神里多了点认真。
我收起纸页,起身走向后院。顾柏舟正在清洗灌溉管,裤脚卷到小腿,袖口沾着泥点。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顺手把水管关了。
“刚才说了,想进百谷坊。”我站在篱笆边,“得扩产,不然接不住单。”
他擦了把手,走到我旁边,顺着我的目光望向远处那片荒坡。赵财的地已经空了两年,杂草长得比人高,村里前些日子确实在议重新分租的事。
“你是认真的?”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画了个方框。“要是拿下那块地,得再建两个棚。水源得重新排,土质也得调理。”他抬头看我,“你有把握?”
我打开系统界面,调出“模块化种植方案”。屏幕上立刻弹出土地规划图,标注着灌溉节点、轮作周期和预期产量增幅。智能灌溉配合生物肥调控,能在不伤地力的前提下提升三成产出。
“这不是赌。”我说,“是算过的。”
他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最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要闯,我就替你守好这片田。”
话不多,却让我心里踏实下来。
回到屋里,李商人正翻看我那份草案,指尖停在“全程溯源+田园直采”那一栏。“你说让他们把直播放进宣传栏……这事儿不好办。百谷坊向来只推自家品牌,从不给供应商留位置。”
“但他们需要新鲜故事。”我打开平板,播放昨夜直播的剪辑片段——顾柏舟蹲在藤架下检查果实成熟度,手背被藤刺划了道红痕,他没在意,继续讲解采摘标准。画面右下角跳出一行小字:**本批番茄于辰时二刻采收,露水未干即入罐封存。**
“你看,这不是表演,是真实。”我说,“他们卖的是商品,我们卖的是过程。只要顾客愿意为‘看得见’买单,就有机会谈。”
他盯着屏幕,缓缓点头。“若真能做成独家供应,倒是条新路。”
我趁势递上另一份数据汇总:客户反馈中,七成以上提到“信任源于透明”,五成表示愿为溯源产品支付溢价。我还整理了近五日的物流轨迹,证明现有包装完全能支撑跨镇配送。
“我不是要去求他们。”我说,“是给他们一个别人拿不出的东西。”
他终于笑了下,把纸叠好塞进袖袋。“我去趟县城,顺道见见熟人。百谷坊每月初都要开会定新品名录,时间卡得紧。”
“别说是我说的。”我提醒他,“先探探口风,看看他们对这类合作有没有兴趣。”
“我知道分寸。”他起身拍了拍衣襟,“不过你也别太心急。这种事,得一步步来。”
送他出门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承安和雅柔正坐在屋檐下贴标签,小手笨拙却认真。我走过去看了看,每一箱都贴得整整齐齐,连批次编号都没错。
“娘,今天我们还能帮忙吗?”承安仰头问我。
“能。”我摸了摸他的头,“以后要做的事更多。”
回屋后,我重新梳理草案细节。渠道升级不是换个地方卖货,而是把现有的信任体系标准化、规模化。包装要统一设计,物流要预留缓冲时段,最重要的是,必须确保每一批货的品质如一。
我点开系统任务栏,找到那个灰色的选项——【建立稳定供应链】。完成条件写着:与三家及以上正规商超达成月度供货协议。奖励是解锁“区域分销管理模块”,能自动调度库存与配送路线。
差得远,但总算有了方向。
正写着,顾柏舟端了碗米粥进来,放在我手边。“先吃点东西。”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袖口那道刮痕已经被药膏涂过了,边缘还贴了块布条。
“你什么时候弄的?”
“刚才。”他坐下,“想着待会儿还要修排水沟,不能沾水。”
我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粥。温的,刚好入口。
“你觉得我能谈成吗?”我忽然问。
他看着我,眼神平静。“你做的事,从来没人做过。所以我不敢说一定能成。”他顿了顿,“但我信你能走出一条别人没走过的路。”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动桌上的纸页。“百谷坊合作构想”几个字在阳光下一闪。
我拿起笔,在底部添了一行小字:**首期供应范围限定两镇三家门店,试行三十日。**
笔尖停下时,远处传来学徒喊声:“悦姐!反光布晾好了,镜头也充好电了!”
明天又要直播。主题还没定,但我知道,这一次讲的不只是风味如何成型。
而是这条路,怎么一步步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