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铺满北坡,露水还挂在草叶尖上,我蹲在刚翻整过的试验田边,指尖捻起一撮混着淡金粉末的土壤。那菌丝昨夜才显形,如今已向四面延展,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悄然托住每一粒种子的根脉。顾承安蹲在我旁边,小手扒拉着土块,忽然抬头:“娘,虫子在跳舞!”
我没笑,只将一滴灵泉水滴入土中。系统光屏在意识中展开,【“云田共生菌1号”活性稳定,地灵参萌芽率预估提升至92%】。这结果来得及时,却不能让我松懈。昨夜的惊喜像火,烧得人心热,可火熄之后,得留下灰烬里的教训。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朝谷仓方向走去。林婶和苏芸已在小屋外等着,手里各自抱着一摞账册与草图。李商人没来,但留了话:三日后,陈远会带太医院老药丞的学徒来验苗。时间紧,不能再靠运气撑下去。
屋内木桌已摆好,我将一本厚册子轻轻放在中央——封皮磨损,边角卷起,是这两年来我亲手记下的农事日志。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着播种日期、浇水量、出苗率、病害记录,甚至包括哪天刮了西北风、哪块地因排水不畅淹了半垄。这本子从没离过身,如今成了复盘的根基。
“咱们得把上个月的事,从头捋一遍。”我翻开第一页,声音不急不缓,“种子断供,不是偶然。”
林婶叹了口气:“谁能想到系统补的种,竟会失效?”
“不是系统的问题。”我指向日志中一段记录,“上周能量值只剩120点,系统自动发放了低阶替代包,没触发品质保障。我们太依赖系统补给,没建自己的种子储备库。”
苏芸点头:“而且发放前没做批量检测,张婶家那批紫心萝卜种,活性值低于30%,埋下去就是白费地。”
我继续翻页:“还有,南塘三户等种没播,我们反应太慢。若早三天走访,损失能减半。”
停顿片刻,我又道:“最关键是,我们只盯着订单,没备应急作物。若早知地灵参能顶上,也不至于连夜改计划。”
屋里静了片刻。林婶搓着手:“那以后咋办?总不能每次出事都临时抱佛脚。”
“所以,得改。”我抽出一张新纸,提笔写下三个词:储备、预警、分流。
“第一,建种子库。”我道,“不再全靠系统补给。每季收成,留出一成作原种,分三地窖藏,防止单点损毁。系统种子只作补充。”
“第二,设预警线。”我调出系统界面,投影在墙上,“当某种作物库存低于十五日用量,自动提醒;能量值低于200,禁止启用高耗能农具。”
“第三,种植物资分流。”我画出一张草图,“以后分三类作物:主产型,如灵泉稻,保基本收入;应急型,如地灵参、野山薯,生长快、抗病强,专备危机;增值型,如七彩玫瑰、药用菊,走高溢价路线。”
林婶眼睛亮了:“那不就跟织布分经线纬线一样?各有各的用场。”
“正是。”我点头,“种田如行军,得有前军、后备、奇兵。”
苏芸忽然道:“物流呢?上次南塘领种,走了两趟才送齐,耽误了整地。”
我一顿,随即翻开日志后半部分——运输记录、人力分配、加工周期,全都散在各页,从未整合。
“你说得对。”我合上日志,“生产不能只看田里,得看从种下到卖出去的全过程。”
我起身,从柜中取出系统自动生成的《生产流程图》,贴在墙上。一条线从“种子发放”开始,经“播种”“管护”“采收”“初加工”“仓储”“运输”“销售”,环环相扣。
“现在,我们来拆开每一环。”我拿起炭笔,“谁负责?耗多久?卡点在哪?”
林婶指着“运输”一环:“牛车慢,一趟南塘来回要大半天,载重还小。”
“智能灌溉器能自动浇水,能不能也做个自动运货车?”苏芸问。
我心中一动,调出系统“高级农具坊”。目光扫过“自动耕地机”“快速收割机”,最终停在一项灰色条目:【模块化运输车——需解锁条件:完成“高效物流链”任务】。
“系统有这功能,但还没开。”我道,“不过,我们可以先试人工优化。”
我画出新方案:中心集散制。在村中设仓储点,每日清晨统一分配种子、工具;采收后,各户将作物送至集散点,统一初加工、打包,再由李商人车队定时运出。运输频次从“随叫随走”改为“每日两班”,人力车与牛车搭配,错峰出行。
“还能再快。”苏芸拿出一张地形图,“北坡有条旧渠,通溪,若修一段滑道,竹筐顺水漂下,省一半脚力。”
我立刻调出系统检测,【地形坡度适宜,可建简易水运道,成本:竹材300根,工时8人\/日】。
“建。”我写下计划,“三天内完工,作为新模式试点。”
林婶皱眉:“可这么改,农户得听统一安排,有人怕不习惯。”
“自愿参与。”我道,“先选五户试运行,数据出来,大家自然信服。”
当天午后,新模式压力测试启动。我划出两片对比田:一片沿用旧法,分散种植、各自运输;另一片纳入新体系,统一种、统一管、统一运。
测试第一关:突发补种。我下令,两片田同时补播半亩地灵参,旧体系农户自行取种,新体系由集散点配送。
结果:旧体系三户缺种,一户运种途中车轴断裂,延误六时辰;新体系配送准时,播种完成快三个半时辰。
第二关:极端天气应对。我用智能灌溉器模拟暴雨,触发排水指令。旧田两处积水,秧苗倒伏;新田因预埋暗管,水势三刻内退尽。
第三关:物流承压。我临时追加一批订单,要求两时辰内运出百斤初加工参片。旧体系人手不足,仅运出三成;新体系启动轮班制,辅以竹滑道试运,完成七成。
暮色渐沉,我站在集散点前,看着最后一筐参片滑入溪流,顺水漂向下游装车点。林婶擦着汗走来:“原先觉得改规矩麻烦,可这一试,省下的力气,够多种半亩地。”
我正要答话,系统忽然轻震。【检测到“情感共鸣功能”波动:当前区域焦虑值上升12%,作物生长速率下降8.3%】。
我一怔,回看测试全程——紧张调度、频繁催促、农户间偶有争执,确实气氛紧绷。
“原来情绪也影响产出。”我低声自语。
苏芸听到了:“那以后排工,得留喘息的空?”
“不止。”我思索,“得让系统情绪监测接入生产预警。若集体焦虑超标,自动提示调整节奏。”
我正记下这点,顾柏舟从坡下走来,肩上扛着最后一段竹管。“北坡滑道最后一节接上了。”他擦了把汗,“试了趟空筐,顺得很。”
我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瞥见测试田边缘一垄地灵参——本该整齐的苗列中,有三株微微歪斜,叶片泛黄。
我快步走过去,蹲下拨开土壤。根部缠绕的菌丝颜色暗淡,几乎停滞生长。
系统提示浮现:【“云田共生菌1号”在高频指令波动环境下活性降低,建议减少密集调度干扰】。
我指尖一凝。
原来效率不是一味加速。
快与稳之间,
有一条看不见的线。
我站起身,望向集散点堆满的竹筐、来回奔走的农户、溪上漂浮的货筐,声音清晰响起:“明天起,新体系照常运行——但每日午时,停工半个时辰。”
林婶一愣:“歇着?”
“不光歇。”我道,“教新来的农户记日志,讲经验。我们种的不只是作物,是方法。”
话音未落,北坡滑道顶端,一筐新装的参片松脱卡住,竹筐倾斜,半筐参片哗啦倾泻,正砸向下方经过的顾承安。